一道黑色身影如流星般从空中落下,稳稳地单膝跪地,溅起地面上些许灰尘。
“王爷,属下来迟,请王爷赎罪。”
谢沉低着头,声音低沉,血珠顺着袖中弯刀的血槽滴入青砖缝隙,发出轻微的“滴答”
声。
“是你啊,谢统领。”
顾轻淡淡道:“此时你应该带着侥幸活命的人远走关外,而不是跑来诏狱自投罗网。”
他的神情带着一贯的温和,唇角也带着习惯性的微笑,说话时语调轻柔优雅,没有半点杀气,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谢沉的脸上露出几分歉疚,几分自责与不安,唯独没有后悔。
他知道自己集结人马擅自闯入诏狱犯了王爷大忌,但让他什么都不做,那不如直接杀了他。
“愿意离开的属下已经安排人送出城,跟着属下前来的皆是自愿前来,已无家世之累。”
顾轻眉头皱了起来,口吻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满:“谢沉,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过去为了确保任务在他掌控之内,顾轻十分不能忍受任何可能打乱他计划的人与事发生,即便他上一个任务已经完成,即便是因为救他,也不允许有人擅作主张。
谢沉额头死死地磕在地上,不敢抬头看顾轻,他当然清楚王爷的意思。
半年前摄政王府发生一件大事——王爷书房有人闯入,事后发现什么也没丢失。
他身为暗卫统领,书房又是重兵把守之地,竟有小偷神不知鬼不觉地光顾,无疑是赤裸裸地打脸。
顾轻大发雷霆,将所有当值的士兵和暗卫严刑拷打之后处死,他也受到连带处罚。
伤好后,谢沉便展开调查,没想到小偷竟然是暗卫中的一员,平日极不起眼,没想到被人收买,险些酿成大祸。
当他去捉拿昔日同僚之时对方已经没了呼吸。
他带着来龙去脉汇报给王爷,只记得王爷当时笑得十分开怀,直言马上就能结束了。
那时他不解,可当王爷随后解散所有暗卫,撒手不管朝政,一心留在古兰边境,皇城的折子、密信一概不管,他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不料惹得顾轻大怒,不仅卸了他的暗卫统领之职,还要杀了他。
想到这里,谢沉额头的冷汗不停地滚落,他死死地磕在地上,不敢吭声。
谢沉自认为对王爷忠心耿耿,因为一句话王爷就要杀他,他不信,当晚闯入王爷帅账,要弄清楚真相,却没想在帅账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北漠太子。
大启摄政王和北漠太子明显在商量着什么,看见昔日暗卫统领进来,北漠太子当即露出暗器,戒备地看着两人。
谢沉没想到北漠太子竟然会独自前来敌方帅账,他贸然踏入,显然这次不管什么理由,王爷也不能放过他这个活口。
军营驻地重兵环绕,插翅难逃,谢沉跪下请罪,请求王爷留给他一具全尸。
顾轻沉沉看着他,递给他一杯茶,谢沉没有为自己求饶,他了解王爷的作风,最见不得软弱求饶之人。
他喝了茶,陷入黑暗前见到北漠太子和王爷在帅账里交手,他想提醒王爷万事小心,吐出的只有鲜血。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乱葬岗中醒来,脸上血肉模糊,象征暗卫的标记尽数消失,体内剧毒发作,好在武功还在,他便找个了地方隐姓埋名住下,一边打听王爷的消息。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死,自己为什么会被毁容,身旁为什么还有解药,又出现在与古兰边境相隔甚远的一处乱葬岗。
他不敢轻举乱动,每天偷偷摸摸去乱葬岗守着,想看看会不会找到些线索。
果然,还是让他找到了——他遇到王府总管的养子杨顺被人扔进乱葬岗,一样因说错话被处死,容貌尽毁,不同的是他身上带着一份王爷密信,写着王爷交给他们的最后一件事。
信上只说如若某天发生意外,那些投靠摄政王,效忠王爷的蛀虫庸蠡死了倒无所谓,踏实办实事的人死了有些可惜,能救则救之。
这一切全凭自愿,毕竟在世人眼中他们已经死了。
顾轻留给他们一笔银钱和新的身份,留在大启也好,前往齐国也罢,他们自由了,天大地大,随处可去。
谢沉心中一阵慌乱,低头道:“王爷有难,属下岂可苟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