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砝码落入灵石槽,如同石子丢入古井,霎那间泛起涟漪。
岳听溪很快嗅到了潮气,但那潮气泛着淡淡咸味,就像是两年前入玄水秘境的浅水层那样。
坐在一旁的穷奇却警惕起来,月白色的眼眸冷冷凝视着前方某处。
“终于肯显露真身了吗?”
她沉声道。
秦溯流亦呼吸一滞,并非因为畏惧世界意识,而是下意识想起岳听溪先前那些话。
——听溪姐姐会做出对她、对这个世界最好的选择,即便是成为新的世界意识。
她正回想,忽觉眼前暗下来,抬头只见前方的幻景成了一片深邃的幽蓝色,像是深海。
而在那之中,重重锁链束缚之下,是一头畸形的庞然大物。
那怪物上半截是白发披散的女身,下半截却是密密麻麻的赤红触须,数不清有多少条,一端光滑,另一端则生着类似吸盘的肉瘤,但一眼就能看出其不自然的肿胀。
重重银灰色的锁链几乎成了怪物的衣裳,似乎察觉到她们的出现,祂才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先在谢芝身上逗留几息,而后依次看向了秦溯流、岳听溪、蔺风轻、秦饮光,最后是穷奇。
“抱歉,出于安全与节约时间考虑,我不能将你们带到她面前。”
谢芝歉意道。
“哈,也是啊,这个模样的神明反而更像传闻中的可怖邪神,会吃人的那种,让人很想杀一下。”
穷奇毫不客气地冷嘲热讽,“到底是承载了多少怨气,躯壳才异化成这样?”
无人回答她的话,一片静寂之中,秦溯流忽然先一步上前。
“您早就不想活了,是不是?”
她仰头直视世界意识,“守护世界的责任如同枷锁,即便您打算死去,也必须在此之前先行挑选出下一任继承者,也就是新的世界意识。”
“于是您下了一盘棋,希望能借此来筛选出自己想要的人选。
却不曾料想世界被外敌盯上,无数次回溯时间损耗了您,您自知时间所剩无几,索性亲自引导目前与自己因果羁绊最深的人选,不断调动她的情绪,甚至不惜让她夺舍最初的棋子灭口,最后再让她走到您面前,了却您的心愿。”
“秦溯流……!”
岳听溪生怕世界意识听了会对大小姐不利,欲将她拉回,却被蔺风轻拦下。
“让秦姐姐问吧。”
蔺风轻道,“若不讲个明白,便是真到了敌人面前,恐怕也会晃神。”
秦溯流却不再继续往下说,只是定定地凝视神明。
“你想要听到的话,我说多少都可以。”
良久,世界意识才开口,声音听起来像是长大的秦饮光,“但每一步棋如何走,皆是我当时深思熟虑之后的抉择。
事情已然发生,便只管考虑如何解决问题。”
“道歉没用所以连装都不装了吗?”
穷奇仍在以言语刺祂。
“解决问题的手段,便是抓人继位么?”
秦溯流也反问祂,“既然背负一切让您如此痛苦,为何不直接将世界归还给生灵本身?只因生灵们不符合您给出的‘资格’吗?”
“倘若无法一次次回溯时间、重启世界,这个世界的住民要如何从入侵者的手段之下自保?”
世界意识亦问,“过去的八十次轮回里,我并非没有信任过你们,但最终也是你们的无能为力,让我放弃了这种无谓的挣扎。”
“世界意识必须存在,唯有这样,遭遇你们认知之外的强敌时,你们才能凭借凡躯无法触及的力量,一次次找寻取胜机会。”
祂看向站在后方的岳听溪,“以及将时间拨转回一切都没有发生的过去。”
“但世界意识终究也是不可控的。”
岳听溪忍不住接话,“这世上又有谁会想到,数千年前的妖祸竟是世界意识‘一念之差’掀起的呢?而世界意识又与世间因果相连,干涉越多,只会背负越浓的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