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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市内依旧和平,已经入了夜,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光照得人脸模糊,宴尘远有时候会觉得大家都很像行尸走肉,没有念头的活着,为了活着而活着,但人类正因为这股“为了活着”
的劲儿才会变得有趣,人类向来是世界上最大的矛盾体。
调查队今天依旧没什么活,但他是除了值大夜班的几个队员以外走得最晚的一个。
路边各种小吃摊也支起来了,走过路过能闻到很重的烟火气,宴尘远寻思着找个炒饭或者炒面的摊子随便吃点儿再回去,视线在街边扫来扫去时,挺意外地扫到了个眼熟的身影。
是他几天前在山上救下的那个小孩儿,杜观。
此时杜观正快步朝着他的方向走来,速度快得跟后边儿有狗在追似的,宴尘远往他身后看了两眼,没看出什么异常,正要挪回视线让阿姨炒个蛋炒饭他打包回去吃时,一辆车的车灯正好照过来,光线正好落在了杜观脸上,宴尘远的视线也就这样顿住了。
杜观双眼瞪得浑圆,瞳孔紧缩,大张着嘴呼吸着,明明一副累到了极致的模样却没有半分要停下的意思,这么冷的天儿却有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滑落,他的嘴唇疯狂念着什么,宴尘远拧了下眉毛,再次打量起他身后。
什么都没有。
这小孩儿怎么回事儿?
宴尘远快步跟了上去,杜观的速度却更快了,他每一步都像鞋底融化了粘在地板上一样抬得艰难,却又迅速而急躁地迈着步子,脸色煞白,嘴里念念有词,宴尘远凑近了一听,杜观竟然碎碎念着:“别跟着我别跟着我别跟着我别跟着我别跟着我……”
路边不知道是谁的手机突然响了,老年机似的铃声声音大得吓人,快节奏的铃声像是敲打在杜观心脏上,他怪叫一声竟然拔腿跑了起来,宴尘远“啧”
了声,迅速追了过去。
杜观那小子不知道疾走了多久,完全是一点儿体力都没有,拔腿跑了没五十米就慢下来,仰着头双手无力地摇摆着,大脑却控制着双腿疯狂往前跑,但体力不支,跑不了多快,宴尘远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衣领,把人往后一提:“别跑了!”
杜观近乎是往后抽搐了下,然后直挺挺地倒进了宴尘远臂弯里,他的瞳孔完全丢了光,肌肉不自然地抽搐着,嘴里甚至吐出了白沫,双腿还在做着往前跑的动作,宴尘远眉头蹙起,手指蕴起灵力在杜观眉心一点,灵力舒缓了他的神经,他终于停下了不断往前迈的脚步,像具刚死不久的尸体一样软趴趴地倒进了宴尘远怀里,嘴里还在念叨:“别跟着我别跟着我别跟着我别跟着我……”
宴尘远的灵力在杜观体内找了圈儿,没找到有任何阴气入体的痕迹。
刚才追过来的路径也好,杜观的身后也好,完全没有阴气或者鬼怪的痕迹。
那他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
什么东西在一直跟着他?
宴尘远把杜观扶起来,左右看了看,确定四周半个人影都看不见后,他脚底下绽开蓝色的光晕,巨大的法阵从他脚下显现,他伸出手,仿佛有一双更大的虚幻的手盖在他的手背上,借着他的力,完全探入了杜观的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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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久没呆的房子里总有股灰尘味。
尽管刚离开三天,萧渡水也觉得空气里有股怪异的味道,像蟑螂死家里了,蟑螂全家来给它办追悼会,然后一不小心全死了一样,屋里全是怪味儿。
他洗完澡,穿着睡衣推开窗,凉风吹进来之后他才感觉好了点儿。
他做了个深呼吸,还没把气儿喘出去,门突然被敲响了咚咚咚好几声。
入夜后的敲门声总是让人不安的,每一下都敲心脏上了似的让人恐惧。
萧渡水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打了个响指,火苗立刻往外窜出去,替他探查门外的人是谁——探查的结果让人有点儿惊讶。
“你怎么来了?”
萧渡水打开门,看向宴尘远。
宴尘远揽着杜观,另一只手也扶着他,免得他滑地上,抬了抬下巴:“进去说话。”
萧渡水顺从地让开,在杜观迈进他家的时候,有一股怪异的感觉突然袭来,萧渡水眉头一下皱紧,扭头看向把杜观放在他家沙发上的宴尘远,又回头看了眼门外。
“这么冷的天儿你还开窗啊?”
宴尘远问。
“散味儿,”
萧渡水关上门走过来,“他怎么了?”
宴尘远没吭声,视线停留在萧渡水身上。
他应该是刚洗完澡,发尾还是湿的,粘腻地贴在脖子上,他穿着成套的睡衣,有点儿像儿童款,纯棉的,上面印着干瞪眼海鸥的头像,但就这种睡衣,萧渡水穿着也好看,和他平时亚麻盘扣衬衫那种打太极的老头儿穿搭是两种风格,反差大起来宴尘远看他穿睡衣都觉得惊艳,他低头看杜观时,宴尘远看见他纤细的脖颈,无端想起几年前那几个支队队长对萧渡水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