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渡水张了张嘴,有什么话到了嘴边又被咽回去,他起身,郑重地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回去同我父母说明的,谢谢你。”
“好,”
尘远没想到他这么痛快,“需要我送你回去么?”
“不用,我认识回家的路,”
萧渡水道,“我能不能问问,你叫什么名字。”
“尘远。”
尘远说。
“好,”
萧渡水十分认真地点头,“我会记住你的。”
他说完便朝着他们鞠躬,转身要走,庄骁连忙赶了几步追上去,把果子都塞进他的衣兜里,尘远看着他的背影没动,隔了会儿,庄骁摇着尾巴慢吞吞走回来,说:“他就这样走了,好无聊。”
“怎么了?”
尘远问。
“我还以为他会在这里待很久,你连手环都给他了,他也戴上了,结果说走就走,”
庄骁嘟囔着,几下跃上尘远的肩膀,“好突然哦。”
“他很担心他弟弟,”
尘远转身,刚凸起的石凳消散下去,小麻雀精又回到庄骁头顶,“知道这里没人能救,他肯定会走。”
“为什么要担心呢?”
庄骁问,“生病了,死了,再轮回不就好了。”
尘远稍稍偏过头看他。
“我爹就是这样的啊,入轮回了,死了,再轮回,”
庄骁说着,“等轮回到应该停止的时候,他就能再回到天上,做神仙了,小渡水的弟弟不是这样么?”
“庄骁,”
尘远轻声说,“这世上,不是所有的轮回都有终点的。”
庄骁偏了偏头,像是没太理解他的意思。
这幅样子让尘远想到了很久以前,他自己刚获得意识,从大山深处出来的时候,对生死也是同样的懵懂。
当时带他的是一只苍老的鸣蛇,那老妖怪教他说话,读书,识字,教他许多的情感,最后也用自己的性命教会了自己什么叫生死。
起先他还以为鸣蛇是睡着了,可春去冬来,鸣蛇的尸体逐渐腐烂发臭,被山中无数精怪啃食得只剩下一具白骨,森林中的老树终于受不了,告诉尘远:“你将他埋了吧,他不会再回来了,他死了。”
死了,就是一辈子不会再遇到他了。
哪怕他轮回,他重新投胎又正好投成鸣蛇,这里也不会再有他了。
尘远说不清当时是什么心情,就像现在不知道怎么去教导庄骁那样,这短短数年,山中没有任何精怪死亡,没人能教会庄骁什么是正确的生死概念,于是他只是将庄骁从肩膀上拽下来,抱紧怀里,摸摸他的毛发,低声说:“不一样的。”
到底哪里不一样,庄骁也没听明白,总之老树告诉他,他的父亲会在某一日终止轮回,重新化作白虎回归,于是他就信了,安静地等着那一日,不理解旁人为什么会不一样。
这个问题在两人心底就这样埋下,眨眼间又过了数十年,隔壁山头不知怎么忽地冒出来一群道士,闹哄哄的,每日奔来跑去地找人打架斗殴,他们都有灵力,可以随意出入尘远的山,庄骁和几个道士交好,被他们带下山吃香喝辣好不痛快,尘远始终没有离开这里,但听庄骁说,山下逐渐繁荣起来了。
人们重建了城市,囤好了粮食,短年内不再害怕饥荒和断雨,四处欣欣向荣,就像后山那群杂草一样蛮横疯狂地生长着。
这群道士中,有一个叫陆朴怀的和尘远关系不错,说起来还是巧合,陆朴怀除妖闹了一身伤,刚好被庄骁捡回山中,尘远用山中草药救他,一来二去几个人便这样混熟了,尘远不愿意下山,陆朴怀也不逼他,就只说山下最近发生了什么趣事,偶尔他也会留宿在尘远这里,一群人闹哄哄地好不热闹。
偶尔的某个夏日,陆朴怀在尘远面前叹了今日的第八百口气,尘远终于忍不住笑:“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做什么样子?”
陆朴怀立刻笑嘻嘻地讲:“我前几日谈了桩生意,事成之后能得三百两黄金,你要不要和我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