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地,崔道莺问他:“张生瑞,他们都死了的话,你会开心吗?”
说完她愣了下,自嘲地笑笑:“我忘了,你还不会说话……”
话音未落,黑影竟然动了,他缓慢地抬起手,似乎是在崔道莺脸上轻轻碰了一下,但他无法真正触碰到她的皮肤,因此雾气扫过,崔道莺只感受到彻骨的冷意。
“莺……莺……我们……”
崔道莺呼吸都屏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影子,可惜影子只吐出这么几个含糊的字眼,后续便再也没了动静,抬起的手也垂下,可就这么几个字已经足够崔道莺泪流满脸了,她摸出纸巾擦干眼泪,呼吸和声音都在颤抖:“近期不要去杜观附近,不要现身,他们应该已经能看到你了。”
黑影没有回应。
“该死的人都会死的,”
崔道莺低声说着,把纸巾丢到垃圾桶,“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
天边刚泛起点儿湖蓝色时,一台怪异的装置被抬上了辆厢货车,还没睡醒的孩子们被催赶着走上这辆车,和装置坐在一起。
车厢内铺了层毯子以免孩子们因为长时间的车途受伤,里头还配备了几名保安科的人员进行管理,但孩子们很乖,不哭不闹地走进车厢内,一个挨着一个地坐下,崔道莺婉拒了工作人员单独为她准备的舒适宽敞的后座,走进车厢和孩子们坐到了一起。
最后一个被带到车上的,是湛灵,准确点儿说,是用了化形咒装扮成湛灵的萧渡水。
宴尘远也混在车上,看见萧渡水那副样子被推过来时,他有些莫名烦躁地啧了一声,后续又想,麻烦了。
不管是术士还是他们,在施法时一定会有一个前置动作,掐诀或者起阵,都需要手,最起码要嘴来念出点儿什么才能催动法术。
他们昨晚把萧渡水捆在轮椅上时也是留了个心眼的,没有完全捆死,至少给萧渡水留了个能活动的范围,以免遇到危险情况他连法术都使不出来的尴尬场面。
但现在,萧渡水身上贴满了黑色的符纸,符纸同样是用朱砂画的,印在黑色符纸上格外显眼,那些辅助密密麻麻贴便萧渡水周身,连五官都没放过,特别是嘴和手的地方贴得死死的,甚至用符纸把手和轮椅扶手做了个固定,那些纸张崩得很紧却丝毫没有要断开的样子,显然不是普通纸张,萧渡水本来手脚就被捆,这下更是没有挣扎的余地,宴尘远怀疑要不是他还需要用鼻孔喘气,他们会把他的鼻孔也封住。
从他被符纸贴满全身应该过去快三十分钟了。
宴尘远亲眼看见萧渡水的身形在变化,头发一寸一寸变短,他几乎没怎么想,一个健步冲下车,大步跑到推着萧渡水的研究员旁边,正好挡住另一个研究员转身时打量过来的视线,迅速道:“我来吧,崔小姐希望尽快动身。”
“和孩子们放一起。”
研究员嘱托他时就像在嘱托一件物品,宴尘远没有吭声,推着萧渡水上了车厢,同时手搭在萧渡水身上,一点点将灵力灌了进去,以他自己作为媒介,对萧渡水施出了化形咒,维持住了他湛灵的外貌。
宴尘远从此时此刻起,必须同时负担两个人化形所需要燃烧的灵力了——这近乎是一场豪赌。
他们无从得知崔道莺她们要去的下一个据点离这里到底多远,如果开车两天两夜,他们仅仅是因为需要维持化形咒就将灵力耗空导致身份败露,在灵力不充足的情况下,他最多就是个比较能打的普通人,别说救下人质打探下一个地点,只要宴尘远撑不住,化形咒散,他们就都得玩儿完,萧渡水被绑成那样,根本就不能指望他后面能参战。
但如果,他们在此时,或者在灵力即将耗尽却没有完全耗尽,没有抵达下一个据点时,直接展露身份,强救下人质的话,宴尘远觉得有些功亏一篑。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他不想放弃,他相信萧渡水也不想放弃。
从根本上来说,他和萧渡水是同一种人。
短暂的危机暂时解除后,宴尘远将萧渡水推进车厢,车门关上,空气有些沉闷,靠坐在车厢最角落,瞥了眼被推上来的萧渡水。
车厢内有个垂下来的灯泡,不知道是从哪安装上的,此时车发动后轻轻摇晃着,司机开得很稳,似乎是知道后面的人有多重要,没有出现过急刹或者突然加速的情况。
景丞和孟然靠坐在一起闭目养神,宴尘远则是靠在轮椅旁边,余光时不时瞥向最中央的那台装置。
那是个方形的,半人高的电视机一样的装置,上头甚至还插着两根天线,顶端红点一闪一闪冒着光,看不出具体是做什么用的,装置屏幕也从来没有亮起来过,但就这样一个外表平平无奇的“电视机”
,竟然有四个研究员守在它旁边,稍微有点儿风吹雨动就会胆战心惊地看向它。
“不用那么紧张,”
崔道莺开口,“如果现在出了车祸,你们碎了它都不会碎,找你们来只是看着点儿,顺便看着这些孩子罢了。”
闻言,几个研究员才放松了些,只听崔道莺又开口:“倒是你,谁让你上这辆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