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呢?”来人双眉一竖,染上几分怒容,“你一个仙侍,仗着在神君手下做事,便这么狂悖无道,早晚会给小师叔招来大祸!”
淋了这一头的骂,沈樾之才看清了来人,此人身着太和门弟子常服,面容清冷,正是言昱。他心中叹气,怎么今夜谁都要来找他麻烦,是还嫌他这一天受的累不够多么?
虽是这么想,沈樾之到底还是规规矩矩地道了歉,随后问起言昱的来意。
言昱右手握拳,在唇边掩着虚咳了两下,十分不自然地问道:“你今日随着万器门,到底是用了什么妖、妖术,竟然能猎得头名?还是说……是小师叔真的私下传了你什么秘法?”
沈樾之听完便笑了,他上下看了言昱一番,那种打量的目光令言昱身上发凉。一阵沉默过后,沈樾之笑着问道:“言公子,你是不是喜欢神君?”
此言一出,言昱再不能冷静,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大叫道:“你——你——你胡说什么!”
“你到底是想知道他教了我什么法术,还是想知道,他有没有过分偏爱我?”
沈樾之看着言昱支支吾吾说不出话、面上泛起红晕的模样,心下已是了然——爱着一个人的模样他太熟悉了,因为他曾无数次在镜中窥见过。
“言公子,如你所说,我不过是个仙侍,与神君是断然不可能有其他关系的,更没有其他非分之想。我知道你介怀什么,这些年来,神君之所以只点了我一个做仙侍,大抵就是因为我比他人有眼色。你若是想听一听神君喜欢什么,我不是不能同你说……”
沈樾之观察着言昱的神色,面上的笑意淡去了一些,“若想讨一人欢心,投其所好才是上策。你只知宿光仙君常穿月蓝色,以为穿同样的颜色便能引起他的注意是不是?”
“可惜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几百年前,太和门内门弟子的旧制服就是月蓝色。当年神君拜入太和门,曾穿着同样的衣裳,与他的师兄度过了十分美好的时光。”
沈樾之对上言昱震惊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你若是想引起神君对旧人的留恋,重点并非是颜色,而是样式。”
言昱面上的颜色十分精彩,他有些艰难地开口:“你……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我并不想夹在你和神君中间,为这种不必要的误会受到敌视。当然,言公子若是实在不愿欠我人情,愿意在青羽会上一助,我也是极感激的。”
“你!”言昱攥紧了袖子,拔腿就要走,走到门口时,他脚下一顿,“你若是真想在青羽会上争得名次,就不该在晚上悠闲地睡大觉。”
“什么意思?”
言昱却不再回答,待沈樾之再抬头去看,门口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人影?
“打哑谜就算了,走的时候连门都不知道关……”沈樾之怒了努嘴,走过去将门关牢,死鸟一般地瘫在床上。
这个言昱,就算动了要做替代品的歪心思,也不该这么粗制滥造的,显然是没花多少心思。不过,他今日这番话,也倒并非是善心大开。
说起来,这世上大概没几个人知道,贺吟书房一角放着的乌木箱子,里面放了什么东西的。
可沈樾之知道。
打开箱子,挪开那几本欲盖弥彰的经书后,最下面压着的,是一件已经有些泛白的月蓝色华服——与宿光下葬时穿着的那件,一模一样。
后来他装作不经意地问起,贺吟神色微怔,过了许久才搪塞了一句,说是在太和门求学时的一些旧物。直到他后来偶然读到了太和门的典籍,这才知道是旧制的内门弟子服。
可是依照他对贺吟的了解,宿光之于贺吟,是一块难以愈合的陈年顽疾,若是谁碰到了这块伤,妄想着能取而代之,那后果必然是极为惨烈的。
若是言昱真的蠢到动了这份心思,如此对症下药,贺吟一定是第一个发现的。以贺吟的性子,定然只会觉得那人居心叵测,说不好还要大动肝火呢,到时言昱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想着想着,沈樾之不知为何,翻来覆去了许久,仍是睡意全无。
贺吟真的会生气吗?他生什么气?气他心中那束高洁无瑕的月光竟被人玷污了吗?那若是不生气呢?是否说明他根本瞧不上言昱,任何人与宿光相比,都只是东施效颦?
沈樾之喉中团着一股火,他浑身不舒坦,只好强制自己想些别的。接着,言昱走前留下的那句话又在耳畔响起,他属实是很难不在意。
虽说禁止夜猎的规矩是贺吟亲自定下的,应该没什么人会胆大到无视规矩,但言昱这番话,显然是意指他人在晚上有动作。
最终,沈樾之还是决定出去透透风。谁知,这一走,竟真让他误打误撞地碰上个众所周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