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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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写字楼的日光灯突然爆发出电流杂音，在陆昭工位上方形成螺旋状的光斑。

他将机械键盘推至桌角，卷起左袖，小臂内侧的绞索纹理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青灰色的数码纹路像活物般蜿蜒，每道褶皱里都嵌着细小的齿轮，转动时发出1998年储物间门锁的轻响。

痛觉传导率37%，已达人类神经承受阈值。

时烬的全息投影在显示器左侧闪烁，平时笔挺的风衣领口扯开三厘米，右眼球突然像素化，黑洞般的瞳孔里旋转着副本中的绞刑架倒影，启动痛觉屏蔽程序V7。21，剩余情感数据储备。。。。。。

等等！

陆昭的指尖在空气中划出停止手势，工程测绘仪的红外扫描显示，时烬的数据身体出现十七处断层，每道裂缝都在溢出荧光蓝的数据流，你的右肩数据衰减率超过60%，这是第17次强制启动程序。

时烬的嘴角渗出血色代码，ERROR字符在空气中崩解成弹珠状，滚落在键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人类对系统的怜悯，就像蚂蚁同情压路机。

他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左手不受控地抽搐，数据流组成的手指穿过陆昭的小臂，却在接触绞索纹理时激起细密的冰晶。

陆昭鬼使神差地抓住那缕逃逸的数据流，荧光蓝的光带在掌心凝成冰晶，带着冷藏室特有的腐肉气息——那是《皮筋咒》副本中，绞刑架滴落的暗红色体液蒸发后的味道。

冰晶的棱角划过掌心，他突然想起2010年车祸现场，时烬第一次实体化时，风衣下摆沾着的也是这种气息。

这是。。。。。。陆昭凑近冰晶，发现其分子结构竟与母亲骨灰盒里的微量元素完全吻合，痛觉数据的具现化？

时烬的像素化眼球剧烈震颤，数据身体出现0。3秒的实体化：不过是神经信号的可视化形态。

他别过脸，右肩的断层中露出半截记忆碎片——1998年9月1日，九岁的陆昭蜷缩在储物柜里，铁皮青蛙的发条声中，时烬的投影在墙角紧握拳头，指缝间渗出的正是这种冰晶。

陆昭的手臂突然传来凉意，持续了十七小时的灼痛瞬间消失。

他看见，时烬的指尖正在不受控地划出医疗记录的投影：2010年8月5日凌晨，0721号实验体痛觉神经重定向手术的同意书上，监护人签名栏写着时烬，而手术时间，精确到与他首次实体化的时刻重合。

每次屏蔽痛觉，你就会永久丢失一段情感数据。

陆昭的笔尖在空气中划出数据流衰减曲线，发现每个波谷都对应着他童年被霸凌的日期，2003年巷战的刀伤、2015年项目被抢的深夜，这些时刻的痛觉，都被你偷藏进了数据核心。

时烬的投影突然虚化，露出背后的数据世界：无数个半透明的时烬正在崩塌，每个都穿着不同时期的衣服——七岁的蓝校服、十七岁的风衣、此刻的白衬衫。

他们的手中都握着不同的物品：铁皮青蛙、测绘仪、还有陆昭十七岁时画的小烬保护罩图纸。

聪明的工程师，时烬的声音轻得像1997年病房的月光，你以为我为什么记得你每个设计方案的修改次数？每次替你承受痛苦，就会多记住一个关于你的细节。

他抬手，空气中浮现出陆昭工位抽屉里的木质轨道模型，每段枕木上都刻着陆昭害怕时的睫毛颤动频率：1。2Hz。

实习生小陈突然推门进来，手中的咖啡杯在剧烈颤抖：陆工，您的。。。。。。少年手腕内侧的条形码纹身发出微光，与陆昭手臂的绞索纹理产生共振，您的手臂在发光！

陆昭迅速拉下袖口，冰晶已融入皮肤，留下与陈雨病历单上相同的条形码纹身：帮我查1997年7月21日23:59的气象数据，要精确到露点温度。

他的声音平稳，却在小陈离开后，对着时烬的投影补充，那天母亲修改了时间控制器参数，把我的痛觉神经编码进了你的数据核心。

时烬的投影重新凝实，右眼球的像素黑洞里，隐约可见1997年病房的场景：白色床单上，七岁的陆昭抱着铁皮青蛙哭泣，母亲的手在他后背画着莫比乌斯环，而在监护仪的阴影里，时烬的投影第一次拥有了模糊的轮廓。

她知道你会在未来遭遇无数次伤害，时烬的指尖划过陆昭的蝴蝶骨胎记，数据流穿过皮肤时，他第一次感受到真实的体温，所以把你的痛觉，变成了我存在的燃料。

陆昭突然想起，每个噩梦醒来的清晨，枕头上总会有淡淡的咸涩味，像眼泪蒸发后的痕迹。

他舔了舔掌心残留的冰晶，铁锈味在舌尖炸开——那是十七年来，每个孤独夜晚的味道，是时烬用数据核心为他储存的、属于人类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