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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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骤降时的失重感扯动胃袋，陆昭数着缆绳断裂的脆响，共17声——对应着十七岁那年在巷战中被打断的肋骨数量。

当电梯门再次打开，霉味像裹着铁锈的湿布堵住鼻腔，走廊尽头的灯光呈诡异的靛蓝色，照亮墙皮剥落处露出的弹珠镶嵌画。

那些透明弹珠里浮动着无数片段：七岁的他在病房用红毛线给玩具兵织围巾，玩具兵的面容与时烬的全息投影逐渐重叠。

六名NPC早已围成圆圈，蓝白校服的裤脚卷至膝盖，三十七道生锈铁丝在脚踝处拧成死结。

陆昭注意到铁丝表面布满细小齿痕，与1998年阿浩用来割开小雨辫子的剪刀纹路完全一致。

每个NPC的瞳孔都是破碎的弹珠，拼出他工位上木质轨道模型的复杂结构，而他们的舌尖呈锯齿状，像被弹珠切割机反复碾磨过。

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童谣声从NPC喉间溢出，带着电子合成器的刺啦音，每一个音节都让陆昭后颈的蝴蝶骨胎记发烫。

他手中的血色毽子突然震颤，十二根人骨羽毛根部渗出铁锈，在掌心烙下三十七道细痕——这些痕迹的排列方式，竟与他昨夜在《磁器口方案》里设计的悬空步道承重梁完全相同。

第一脚踢向毽子重心时，陆昭启动测绘仪的红外扫描，在空气中勾勒出毽子的抛物线轨迹。

骨制毽身的重心偏移0。3毫米，这微小的误差让他想起1998年体育课，小雨踢毽子时总会故意让毽子落在他脚边，发梢扫过他手腕的触感，像羽毛般轻柔。

第十七次触地，完美抛物线。

时烬的全息投影在圈外闪烁，平时稳定的数据流出现罕见的波动，但请注意NPC的脚踝——每完成一次踢毽，距离最近的NPC铁丝就会松开一圈，而你的生存概率，与他们的伤口愈合度直接相关。

陆昭这才发现，当毽子落地时，三号NPC的脚踝铁丝正崩开第三圈，露出底下溃烂的伤口。

伤口边缘爬满齿轮状肉芽，每一颗都刻着他历年来设计方案的编号，而渗出的不是脓血，竟是1997年母亲病房里的消毒水气味。

第23次踢毽时，他故意调整发力角度，让毽子偏移5度飞向左侧。

果然，五号NPC的铁丝松开五圈，伤口里掉出半张泛黄的便签——是他十七岁时写给小烬的求助信，边角还画着歪扭的铁皮青蛙。

就在此时，血色毽子突然在半空膨胀，人骨羽毛如多米诺骨牌般脱落，露出中央跳动的血肉核心。

那是颗还连着血管的人类心脏，温热的触感混着铁锈味，让陆昭想起母亲葬礼那天，骨灰盒意外掉落时，里面滚出的那颗透明弹珠——弹珠里倒映着时烬的笑脸，却与此刻接住心脏的时烬实体化身影完美重合。

陆昭哥哥，你为什么松开我的手？NPC们同时转身，三十七只生锈脚踝在地面拖出蜿蜒的火星，童谣声诡异地变成小雨的哭声。

陆昭的视网膜上闪过1998年深秋的画面：小雨被阿浩拖进储物间时，她的校服裙摆勾住了他的课桌角，而他攥着铁皮青蛙的手，因为过度用力在掌心刻出了发条形状的血痕。

生存概率降至12%。

时烬的实体化手掌穿过陆昭的掌心，直接握住那颗仍在跳动的心脏，体温透过皮肤传来，带着雪松与铁锈的混合气息，现在有两个选择：被心脏吞噬，或者——

陆昭抬头，对上时烬镜片后的金色瞳孔，发现他手腕内侧的皮肤正在剥落，露出底下与自己完全相同的蝴蝶骨胎记。

胎记边缘泛着荧光蓝，与血色毽子的羽毛尖端如出一辙，而时烬的风衣下摆，竟沾着1998年储物间的墙灰。

用《结构力学》7章公式。

时烬的声音贴着他耳畔响起，呼吸拂过后颈的碎发，计算心脏的重心偏移值，我帮你争取三秒。

陆昭的指尖在空气中画出抛物线，测绘仪自动生成的力学模型里，心脏的跳动频率与他十七岁时在巷战中听见的、时烬的心跳声完全一致。

当NPC的生锈脚踝即将绞住他小腿时，他精准地将心脏踢向走廊尽头的银杏树——那棵由二进制代码组成的树，此刻正凝结出1998年的银杏果，每颗果实里都封存着小雨的笑声。

第二十八次，命中靶心。

时烬的实体化身体突然透明，蝴蝶骨胎记却愈发清晰，陆昭看见他的皮肤下流动着无数细小的弹珠，每一颗都映着自己不同年龄段的模样，记得吗？小雨转学那天送你的银杏种子，被你埋在了观音桥的梧桐树下，而现在——

血色心脏在接触银杏果的瞬间炸裂，化作无数弹珠悬浮空中。

陆昭接住其中一颗，发现里面封存着2025年的小雨：她站在磁器口的青石板路上，手中捧着的《磁器口悬空步道》方案，正是他昨夜熬夜修改的版本，图纸角落用红笔写着给陆昭哥哥的礼物。

NPC们的生锈铁丝全部崩断，脚踝处的伤口愈合，露出底下完好无损的皮肤，每个脚踝内侧都纹着极小的条形码——与实习生小陈手腕上的纹身、陆昭工位抽屉里的木质轨道刻痕完全一致。

童谣声变回《春天在哪里》，只是每个音符都带着解脱的哽咽，仿佛三十七道被封印的灵魂，终于得到了迟到的道歉。

他们不是怨灵。

陆昭接住时烬即将消散的手腕，发现他的指尖还留着接住心脏时沾上的血渍，是被我封存的记忆碎片，每个生锈脚踝都是我当年没说出口的'对不起'，而你——

时烬突然笑了，指尖划过陆昭掌心的铁丝痕，那里正渗出荧光蓝的光点：终于学会用情感解构规则了？不过刚才那脚踢得真不怎么样，他的声音轻得像雾，比你七岁时踢毛线球的姿势还差劲。

走廊尽头的电梯门再次打开，镜面上的二维码变成小雨的笑脸。

陆昭捡起地上的人骨羽毛，发现根部刻着新的日期：1998年10月12日，小雨转学离开的那天。

他突然想起，那天他塞进女孩书包的，除了画着铁皮青蛙的便签，还有颗偷偷埋在她铅笔盒里的、母亲留下的弹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