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颂亲自从侍女手里接过灯笼,将人通通给打发了,父女二人开门见山地说道,“眼下的皇储,不过是陛下制衡太后的棋子!”
冯颂万万没想到,向来聪慧通透的女儿怎么在这上头犯了糊涂!
“阿耶勿忧,孩儿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为何要应了陛下?”
冯颂气急,“帝后相争,水那么深,你要是惹上祸事,你让你阿娘和我怎么办?!”
“当初就该听你阿娘的,让你留在家中和你阿姊备嫁,你真是出去一趟,心也野了!”
冯初被自家阿耶口不择言的气话惊得退后了小半步,她并不畏惧阿耶生气,而是想到若让她同阿姊一般在家中备嫁,这一路上所见所闻,尽数与她无缘。
“阿耶为大魏出征数次,日日离家,心野了么?”
冯初缓过神后,反顶了回来。
她语气如常,瞧不出丝毫忤逆,话里话外却没有半点让步的意思。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冯颂哑然,“男子同女子,能一样么?”
“我与几位兄弟相比,阿耶以为,何如?”
“。。。。。。。你不一样。”
冯初是冯家的吉星,是天生祥瑞的孩子,时人多信谶语,冯初纵使是个女儿,也是极其特殊的。
“那阿耶就该信我一回。”
冯颂这才冷静下来,诧异地打量起自己的小女儿,“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阿耶也说了,帝后相争,我冯家本就为外戚,孩儿并没有去淌浑水,自生下的那一刻起,孩儿就已身处其中。”
“其二,朝堂上,何来铁板一块的派系?”
冯初接二连三的反问让冯颂愈加后脊发凉,“今日皇储殿下是陛下的棋子,焉知来日会不会变成太后的人?”
“陛下,春秋鼎盛。”
冯初目光灼灼说出这四个字,让冯颂心神震颤,他听出女儿的话外音——拓跋弭春秋鼎盛,拓跋聿定不会是他唯一的孩儿。
一旦有了旁的皇子,身为女子的拓跋聿还这般地位稳固么?
“还有,”
冯初语气放得更缓,更轻,随风散开,“儿欲为天下人谋事。”
冬腊的风忒刁钻,挤进灯笼,带起一片火星子,在夜里噼啪作响。
“哎呦我的儿,你可算是舍得来见见娘亲了。”
门后悬着的毡帘甫一掀开,冯初就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已经抽长的人儿被自家阿娘以极为别扭的方式抱起,搂在怀中。
冯初叫她这般抱幼童的手法闹得脸红,但到底是阿娘思女心切。
“都瘦了。”
崔令持嘟囔着将她放下,心疼不已。
阿娘眼角起皱了。
冯初泛酸,不自觉地轻声唤阿娘。
“欸,阿娘在呢。”
一片嘈杂中,她还是得了应。
“好了好了,你家郎君征战沙场,你只顾着看女儿么?”
冯颂知晓再这样下去,夫人闹不好该落泪,连忙插话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