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闭嘴鼓腮,憋气,胸前微微起伏,压下慌乱的舌头,这才童言童语道:“妈妈!
黄色的伞!
黄色的钱!
我要告诉你的……奶奶很漂亮,奶奶们有很多很多黄色的钱,但是奶奶们不要。
奶奶们要成佛,但是佛祖说女人不能成佛,除非奶奶们不要脸。
奶奶们也不能是女人。
奶奶们拿着钱走了!”
“爷爷和火跳舞,奶奶上山,大家跳舞,打伞,选最漂亮的女人。
爷爷的姐姐把伞送给奶奶。
爷爷和奶奶走了。
是奶奶带走了爷爷。
奶奶不知道黄色的钱,爷爷不知道咒语。
爷爷奶奶很幸福。
奶奶们不接受‘转女成男’*1,但是奶奶们说你是没办法。
妈妈生了我,我是女佛。
爸爸要给我穿衣服,妈妈给我做女佛的身体和爱。
女佛,佛女,密宗佛,我不去天上,我要和爸爸妈妈待在这里——但我要成佛!”
豆豆记得她要告诉妈妈她所看见的一切事,那些只有豆豆能看见的事。
豆豆尚在施霜景肚子里时,她把一切告诉给罗爱曜,罗爱曜又问施霜景,是要听罗爱曜讲还是听豆豆讲。
施霜景选了豆豆。
要是豆豆来讲,那该多有趣啊!
为了获得这第一手的震撼体验,施霜景强制压下自己的好奇心,直到他自己都忘了这回事。
没想到豆豆还记得。
施霜景兀自消化着豆豆给出来的这些信息,等晚上罗爱曜与玉米回来,四人齐坐客厅地毯上,对答案。
施霜景讲完他的推断,罗爱曜很满意施霜景的理解能力,但玉米没听懂,罗爱曜便加上了自己的注解,对玉米复述道。
“你们的奶奶来自一个遥远的女族,后世将她们误以为是贵霜国的游女,这些女人为人称‘阿扎伽尸’,因美丽而被世人付出大量金钱来寻芳,佛陀也为她的美丽而变通规矩,愿意派使者为她授戒*2。
阿扎伽尸们临了授戒,不愿意放弃女身与容貌,便带上足有半个国家税收之多的妓钱逃离。
到你们的奶奶这一代,她寻本土的巫男,生出了你们的妈妈。
你们的妈妈和郎放叔叔很像,都因为继承了这片土地的巫性而拥有了双重的性别。”
“阿扎伽尸们想要生出一位完美的女佛,身为女佛,便不能入肉身湮灭的涅槃道。
如此看来,成为我密宗的女佛就很说得通了,我会传她衣钵。
女佛与佛母有所不同。
佛母是先母后佛,女佛则是既女又佛。
这是她们对豆豆的祝愿与执念,但豆豆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
罗爱曜还说,其实到了卓瑜这一代,她早已不记得什么“使命”
、“佛”
、“祖先”
,她从西北小城而来,同样是母亲早亡,父亲则放弃了养育的责任。
卓瑜与施楼庭一见钟情,施楼庭是毕摩家族的黑彝,本该继承彝族巫术,但施楼庭跟卓瑜跑了,家人不理解,因施家孩子众多,这多年来就当施楼庭死了不管,是很极端的一家。
施霜景当年采风没有采到施家所在的县城,这也是天意,要施霜景不要也不必捡回封闭的文化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