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霜景来过F酒店好多次,知道四十二层角房的天花板里藏有佛子的巨型羊皮唐卡,他和罗爱曜甚至夜夜睡在那张唐卡之下。
四十二层的角房长期空置,许晏之查到从去年年底开始,这间房竟然有好几次使用记录,都留有施霜景的登记信息,许晏之便知道施霜景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这回实打实来了八个家族的信徒,许晏之在电梯里简单介绍道:“我们的供奉仪式可大可小,佛子至今没有设立道场,在酒店里供奉是无奈之举,每个家族派来的人不会很多,基本都是主支一家四代人,旁支在我们本家的祠堂里供奉就行。”
整个供奉仪式非常简单。
如果今年没有人祭,其实就是每个信徒都单独地进入羊皮唐卡套房进行还愿和供奉的仪式。
许晏之甚至做了个表格,每个人进入房间的时间不能超过半小时,他的弟弟拿着表在门口一个个打勾,搞得像面试一样。
在切入仪式的正题之前,许晏之想将施霜景介绍给自家的老太太认识。
其实施霜景在出发之前做了好一阵心理建设,他知道今天自己即将见到许多陌生人,不可避免要打交道,罗爱曜的人身还不在场,没办法帮他挡话。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施霜景不擅长微笑,就一路冷脸,见到老太太时他试图缓和表情,看上去却更严肃了。
许家老太太略有富态,可能是为了参加供奉仪式,她将遍身的首饰全摘了,只留左手的玻璃种翡翠手环,穿一身素淡的月白色。
见到施霜景,老太太立刻站起身,伸手去迎施霜景,施霜景觉得这场景很怪异,就保持着距离。
许家人为什么这么热情呢?再过几个小时,施霜景就会发现,不光是许家人,其他信徒家的长辈对施霜景皆很热情。
施霜景是佛子的代言人,且是这多年来唯一的一位,这可新鲜极了,和佛子套不了近乎,和人类还不能套近乎么?
施霜景艰难地应付了一阵,老太太应该是克制了,忍住没问施霜景的私事,只说:“既然你是佛子选中的人,来指导指导我们的供奉仪式也好,看看有没有需要调整、修改的步骤……”
施霜景听得汗都要滴下来,他礼貌地推脱一阵,脑中反复地提醒自己,他带了任务来。
“我来是想问□□歌的事情。
佛子不堪其扰,让我来看看情况。
之前我舅舅去了西北一趟,被马家大宅吓得不轻,他以为□□歌已经死了……”
施霜景看向许晏之,“□□歌现在在酒店里么?”
不知为何,这一眼直望得许晏之心底发凉,青年的黑眼珠似乎与脖子上的佛眼珠带了同等幽光。
许晏之只好说实话:“我安置在隔壁酒店了,不敢带他来。
而且你知道的,他身上被割成那个样子,送他去医院,他逃跑了三次,现在只好在酒店里给他换药,不知道会不会感染,唉。”
“他要割肉请你们‘吃’,你们确定都没吃?”
施霜景追问。
许晏之连忙点头,许老太太补充道:“我们一直信佛子,尽管是密宗,但佛子是正派的,我们真的不杀生,更别说吃不干不净的人肉。”
正派不正派,施霜景也搞不懂,在他看来,罗爱曜是“混沌”
二字,时好时坏、不好不坏、有好有坏。
施霜景知晓了,并不要求许晏之带他去见□□歌,因为要见□□歌的人是罗爱曜。
这是罗爱曜需要搞定的人。
JW酒店,身上缠有纱布的病人躺在床上,仿若一具活尸,伤口发炎渗出脓液,像□□歌这样严重的病人,竟然没有家人陪同在身边。
许家派了三个人看守着□□歌。
□□歌时至今日还会时不时疯癫、起乩,不论深夜还是白天,突然折了颈子大叫,或是白目流涎。
医生早就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排查过一遍了,最后只问要不要等他身上烂肉长好之后,介绍他去精神卫生中心。
许家人或是坐在沙发上,或是坐在配套的桌椅上,或是席地而坐。
一阵冷雾仿佛一帧一帧,随着罗爱曜的到来而封存了当前的场景。
罗爱曜开启了境界,他缓步行至□□歌的床边。
□□歌睁大眼睛望向天花板,像死不瞑目,可罗爱曜一靠近,那对眼珠就立即转过来,死盯住罗爱曜。
罗爱曜信手一翻,攥住马头明王的尖头金刚杵,另一手掀开薄被,露出□□歌的躯干。
一句废话都没有,罗爱曜念诵降魔咒,金刚杵对准□□歌的胸口,手臂高举,几乎就要往下狠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