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鬼四肢撑地,直视施霜景,皱缩的、如树皮般的皮肤如此苍老、脆弱,它不再露出獠牙,紧紧地抿着猴唇,时不时挠一挠前胸。
施霜景不自觉地停下脚步,不知为何,他现在再看这只猴鬼,不觉得它可怖。
它孤零零地等在这里,像入夜后错过末班车的游子,永远等不到回家的那趟车。
施霜景不知道这猴鬼来自哪里,与高峰的关系又是什么。
施霜景不敢靠近它,但似乎又不能放任它在励光厂游荡。
耳后被某样珠宝冰凉的触感击中,施霜景下意识摸了摸耳朵,微微上视,黑暗中罗爱曜的法身几乎是贴在施霜景身后,法身面目不清,他的璎珞珠饰不小心碰上了施霜景。
知道罗爱曜一直在,施霜景壮了壮胆,握着金刚杵靠近猴鬼。
猴鬼不跑,只是随着施霜景的靠近,它从轻声啼叫转为放声啼鸣,呜呜如泣。
直到施霜景凑到只剩一臂距离,他才看见那猴鬼的前胸似乎挂着某样东西。
猴鬼的气息也像风一般,并没有想象中邪灵或魔的秽物感。
猴鬼前胸的东西几次落下,它长臂一捞,又将东西扣回到胸前。
这次复又掉下来,施霜景看清了。
那是一只小猴子。
准确地说,是一只小猴子的玩偶般的物件,是草、树枝、果核与枯叶制成的假猴子,不知用了什么粘合剂,这只小猴子很牢固,只是没有做出可以挂在猴鬼身上的设计。
施霜景靠得足够近了,猴鬼忽然伸长手臂,手指好像指向了金刚杵尖。
施霜景不知它是什么意思,按照它的指引现出金刚杵。
猴鬼缓缓地将小猴子递过来,当金刚杵的棱尖触上小猴子,一阵暗火腾地燃起。
先是猴鬼手中的小猴子,再是猴鬼的双手……猴鬼不再啼鸣,带着一身火光后退,这景象如此可怜,施霜景忍不住紧追上去,而那猴鬼义无反顾地往果园后的山林里跑去,暗红色的火光在某个瞬间忽然爆发出亮眼的橙色,旋即迅速地消逝,隐没于重重黑暗中。
施霜景在山下喘息,一阵幽风袭来,施霜景的双眼被看不见的砂砾磨得几乎流泪。
远处车道上忽然驶过一辆红蓝闪灯的警车,长风裹挟着灰烬一路奔逐,直到这份缘分彻底尽了,母亲的执念散去,这一次她真的放下了。
“那只鬼……是刘奶奶的吗……”
施霜景喃喃自语,喘匀了气之后,他踩着草往回走。
罗爱曜出现在大路旁,长腿支地,泊着机车等施霜景。
待施霜景坐上罗爱曜的机车后座,罗爱曜说:“在我的眼里,一切我执是简单的、循环结构的线索,它不依托于视觉。
但好像在你的眼里,它有具体的形态,你可以通过这样的形态来理解他人的执……真神奇。”
“是什么坏事吗?”
施霜景问道。
“不是。
我是在夸你很厉害。”
罗爱曜启动机车。
虽然不知道施霜景为什么会突然见到这样的“魔”
,可罗爱曜心里已经直觉地拼上了拼图。
如果施霜景能修出那把文殊剑,如果施霜景能用马头明王的金刚杵,这是某种悲智双运的征兆。
马头明王也可由观世音菩萨化现,修持“大悲”
;文殊菩萨则修持“大智”
。
这是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