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霜景正在找回自己的意识,一半以上的话都没有经过大脑,想说就说了。
忽然有热热的泪水滴到他脸上,施霜景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罗爱曜,你哭了?哭到我脸上了。
别哭啊,暂时还没死。
快死了也是还没死。”
第131章细马春蚕篇(二十九)
施霜景看不见,其他几感就变得更敏感。
手指一碰即知道那滑腻垂披的是长发,水滴落在脸上即知道是眼泪。
此刻施霜景的意识模模糊糊,吐露的话语和意识严重错节,以至于罗爱曜只能相信施霜景所说的话语,放弃读他的心。
施霜景说:“要是能抱一抱玉米就好了。”
然后他便听见了凄厉的猫叫声。
这声音令施霜景不忍,“我还没死,它怎么叫得这么厉害?谁欺负它了?”
话音刚落,脚边忽然有小小的重量压上蓝色陀罗尼经被,踩一踩,然后几乎是跳过来,前爪刨土似的想要挖开蓝色宽绸,施霜景下意识拍了拍身侧,它受到指引,从身侧的缝隙里钻进蓝色经被之下,紧贴着施霜景,微微发抖。
玉米的出现骤然间让施霜景平静下来。
罗爱曜使自己为床,使自己为椅,让施霜景倚靠他。
宝殿外风雨雷火交错不停,宝殿内一派祥和,只为等。
罗爱曜甚至根本不知道他在与谁抢,抢时间、抢机会、抢生命。
或许就是今晚了。
罗爱曜如今终于知晓,他半年前交感而知的一万元寿限,在最极端的推想里,原来等于半年的时光乘以不到两千元的打工收入,等于施霜景不认识他,打工打到病发,等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遗憾地来,遗憾地走。
倘若退回到不相识的境地,不知道玉米会不会半年前就病逝,然后这个男孩倒在春天即将到来的黎明前。
玉米不安地在蓝被下钻行,最终施霜景手臂轻轻一拱,让玉米踩上自己的肚皮,最温暖的一团,反正现在施霜景不再觉得痛了。
大抵是人之将死,浑身轻松。
两人安静一阵,施霜景忽然开口:“罗爱曜,讲讲你过去的事吧。”
为什么问我这个?你不是从来都不关心吗?然而罗爱曜只道:“你想听什么?”
“和你相处了这么久……可我对你还什么都不了解啊。
对了,你要用我听得懂的话说……”
“好。
那我就从我的出生开始说。”
罗爱曜从未想过,他有一天会向人介绍自己的来处,那些不值一提的岁月流波。
即使有人想问,在罗爱曜看来,他们也不是真的想“知道”
,那就更没有介绍的必要。
施霜景不同。
施霜景既然问了,那他一定真心想听,他最擅长用倾听找到关怀的落脚点。
“我的师父,不空——不是的不,天空的空——从大山深处的赤红幽泉里接到了我。
我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我是天生自成的佛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