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弃了,我如果当下就涅槃离去,施霜景会死,之前的努力尽付诸东流,我也无法证自己的法——我是修密教部的。
我从垢染爱欲中来,涅槃也不去它们所在的地方。”
机场人来人往,柳闻斌捧着一杯肯德基豆浆,听得很不是滋味,“那不就错过涅槃的机会了?还有机会涅槃吗?”
“你还是没懂。
密宗虽是大乘的分支,但我们的部、经、法是分隔开来的。
我知晓从前密教部的佛、明王和菩萨最终都选了大乘的涅槃,也就是离垢升华、无欲无求。
我可能是唯一一位执拗于密宗心性的候选人。
他们担心我无法成佛,提前给我递了路,我拒绝,接下来只能自己看着办了。”
“哦哦,那佛子你找我要回去的那尊小像……?”
一提到这个,佛子脸色马上臭了,他如此慌张,但在一些始作俑者眼里不过是儿戏,如此庄重对上如此不庄重,佛子越想越气血上脑,“我拒绝了大乘涅槃,马鸣菩萨走了,但马头明王*1不请自来——马家人搞不清楚到底是‘马鸣’还是‘马头明王’,马家坛场就是谁都能来,双马交替,耍我呢。”
往好了想,罗爱曜可能是获得了第三位护法。
往坏了想——要多坏有多坏,不就是差点把罗爱曜拐去其他部去了?如果说这是一场招聘,那这些大乘涅槃的佛菩萨天天从密教部截人,罗爱曜真不信邪了。
说与外人听,外人全都会理解。
罗爱曜唯独过不去心里的坎,一想到要向施霜景解释,这辈子第一次紧张了。
但这种小小的紧张被大大的担忧盖过去。
他们顺利赶上了晚上八点的飞机,十点左右落地,童蕾叫了员工在机场接人,俨然像一场生死拉力赛。
没事的,没事的。
罗爱曜在心里这样安慰着,既安慰自己,也安慰不知道能不能听见他安慰的施霜景。
他的法身人形,璎珞玉石严身,面目藏在遮布之下,手撑着病床床头,俯身一直一直看施霜景,琳琅的坠饰垂在病床上,落花一样。
法身找不见施霜景的心识,留在他的肉身旁也是一种守护。
罗爱曜至今也不知道,为什么施霜景会生病,为什么单一身无法救施霜景的病。
施霜景是罗爱曜涅槃的一关吗?谁得了允许拿他的爱情当试炼?罗爱曜的逆反心全给激起来了,施霜景又不是工具,活生生一条命,罗爱曜走之前还和施霜景温存着,不问自取真是卑劣。
*1:马头明王:密宗莲华部的金刚明王。
据传来源于婆罗门教的双马神童。
*2:“莲花处染而无染,贪性亦然无所著。
此说若知外事无,设作诸罪亦无染。”
——《佛说一切如来真实摄大乘现证三昧大教王经》
第129章细马春蚕篇(二十七)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施霜景仍清醒的时候会想,自己应该要负不少的责任。
如果不论怎样自己都要死,过年之后的这一个月,施霜景就应该自私一把,好歹让喜欢的人留在自己身边。
施霜景很偶尔还会想,是不是自己低估了死亡,所以死亡才蹲守他,一直不肯走。
总而言之,一直以来的态度问题爆发了。
想来想去也怪不到其他人头上,就连施霜景的父母都不需要怪的,什么基因问题啊,什么癌症的遗传啊,豁达一点,就当是早点去见爸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