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谈到自己这个年纪已经阳痿的中年人,有谈到墙里开花墙外香的老师,有大聊特聊自己作弊经历的学生……夹菜,吃菜,动作的重复,吃进去的只是空气,喝进去的只是谈资。
那他们到底在吃什么?
施霜景横过身体,从窄道挤过。
忽然间,他与餐席下的一颗头颅对上了眼神。
这一晃眼几乎把施霜景吓疯了。
那是一张脏污而畸形的脸,双眼凸出,脸上骨感明显,嘴部皱缩如孔——眼熟吗?施霜景的心中忽然响起罗爱曜的声音,那么无端,简直像一把插入施霜景脑中的匕首。
这是他们那天在福利院见到的?人!
施霜景不敢轻举妄动,他知道这些?人有攻击性。
在这一对峙中,施霜景忽然看见暗红色如肠子的肉管垂坠下来,延伸到桌底,盘在地面上。
这些肉管的另一端……是列席的宾客。
他们毫无所察,他们兴致高昂。
施霜景忽然感到周身漫上微妙的搔痒感。
他伸出手,看见手背上密密麻麻的诫文——郎放和他女儿都看见过的、罗爱曜也解释过的……佛子诫文。
从前这诫文纯粹是墨色,但经过祭品的滋养,今日一见,诫文已褪成了淡淡的金色,圣洁而苍劲,倒是让人看了挺心安。
这佛子诫文的显现有如一道辉光,施霜景面前的人忽然回过头来,刚才相谈甚欢的雀跃全然消失,他的神情表明他正经受着某种非人般的强迫,就好像施霜景是突然而至的清醒时刻——“救救我,救救——呃——啊——”
声音拖长,音色扭曲,简直是地狱之声。
一人,两人……转头之势如浪,短短几呼吸的时间,语谈声就停了。
落单的施霜景成为视线中心。
第35章鬼子母神篇(十一)
施霜景从没觉得这条路这么窄。
面前是三排流水席,把行车道和两侧人行道都占得满满当当,他的后背抵着人行道一侧的墙面,墙背后是小区。
施霜景只能蟹行,横着走,可现在不论是人是鬼都盯着他,他身上的佛子诫文还熠熠地浮现着,在昏黑的天色下尤为醒目。
施霜景忽觉自己呼吸都有些不稳了。
面前的中年人用尽全身力气,向施霜景伸出左手,试图抓住他。
桌底的?人蠢蠢欲动,有向外探身之势。
施霜景试探性地往旁边挪,侧身并伸手的人更多了。
容不得施霜景多想,他的求生本能爆发。
左右不通,施霜景便立马转身,虽然背后墙面的顶部嵌着碎玻璃片,但墙面有镂空窗,给施霜景提供了落脚点,他又恰好靠近墙与墙的连接处,有水泥柱,他奋力往上一跳,手够上水泥柱顶端。
他踩着镂空墙窗的窗框往上爬。
身后众人的手碰到他的书包和屁股,甚至有人乱抓,施霜景顾不得那么多了,三两下爬上去,小心翼翼地踩着墙顶没有碎玻璃的边缘,翻身,一转到这侧,施霜景立刻跳下地,动作矫健灵敏。
他调整呼吸,半蹲下来,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佛子不理他,施霜景不知道为什么。
他身上的这些密密麻麻的咒文,施霜景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他只知道厂里的人都被流水席困住,他们应该不是自愿的,桌下那些?人一看就来者不善,比上次在福利院碰见时更令人不安——至少那时罗爱曜还在。
小区另一头是死路,就算从小区出去,不经过主路也不能回家。
那他要回学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