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在经书堆里打转。
因为我记得我出生前的漫长岁月,那时我在天上至少酝酿了万万年……所以我需要在出生的前几年里,迅速将这些出生前的回忆转化成人类的语言、人类的经验。
你知道的,我不是人类。
有关人类的事,我也得从头学起。”
“原来你也要学啊……”
“嗯。
我学得很好,师父替我找了个入世的渠道,我五岁就随师父一起进了鸿胪寺。
我什么都做。
传法、授业、修经、为他人举行‘必要’的仪式……换算成现在的时间,我总是半夜两三点就得起来做功课,嗯,我也需要做功课的……也几乎不吃饭,我以前吃净瓜果,不过在我师父死之后,我就调整了一些规矩。
我十四岁那年,师父去世,我在鸿胪寺内继续修行,也代为关照师父留下的弟子,将那些经书的译制收尾,确保它们发布、流传出去。
忘记说了,我在译经的过程中,不是单纯地从梵文译成汉文,也不是单纯地将不存在的词语变成存在的词语,我的工作是确保经书内所有的仪式、流程、密法是正确的。
我全部检验过了。
人类没办法做到佛才能做的事,而我所修行的密宗最是看重这种实践法。”
“怪不得你会做这么多神奇的事情,还有好多好多法器。
我之前还在想呢,怎么和尚还这么能打……又不是少林寺出来的……你们都这样吗?”
“我们?”
“佛。”
“如果我走了大乘涅槃,那我就彻底无形了。
我个人认为,这种无形是很难做实践的——这是一种绝对的无形,就算对有形世界能施加影响,方式也并不直接。
你可以理解为,这么能打的佛,恐怕现在只剩下我了。”
施霜景付之一哂,“你可真气人啊,要不是我这样了,我真不敢说出来——你很自恋,你知不知道?”
“这我当然知道。
不该吗?”
“你继续说吧,佛子哥!”
“我的活动范围只有鸿胪寺,极少出寺。
师父走之前很担心我会进一步误入歧途,我算很不听话的那类弟子,他教我的我不认,他不教的我拼命学。
其实我很不喜欢给皇亲国戚做法事,我的欲和他们的欲完全是两回事。
我有责任心,但不多。
在我二十九岁那年,皇帝要迎佛骨,但我觉得他心有其他想法。
这几任皇帝皆知道不空三藏秘密供养着一位佛子,若我那时就涅槃,皇帝就有最新鲜、现成的佛骨了。
我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骑白马离开鸿胪寺,任由马儿带我去任何地方,我不知晓目的地,然后我就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