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复森到底没有真正地、完全地吃掉庄乐。
那些女先知的呓语终究是使他信了。
庄晓接过庄理安,将他抱在怀里。
孩子找到各自的母亲。
郎放说:“你和小庄都用这条陀罗尼被把自己裹起来。
这是佛子的致密法宝之一,拢共应该也就是这么几条还存世。
佛子以前用另一条陀罗尼被让施霜景起死回生,现在我手上的这条只会更有效。”
庄晓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接过陀罗尼被后,只是连说了五个“谢谢”
。
他搂着庄理安,身上披挂陀罗尼被,这一幕竟然像蓝衣圣母怀抱耶稣。
郎放是常年与玄事打交道的人,可事到如今连他都不免感慨,万事相合到这般地步,缘分有时真让人深感惊悚。
“妈妈,我也要抱。”
郎放抱起女儿。
这下他想去找施霜景的心被彻底打消,他们自己都自身难保。
他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往外圈走,远离风暴中心。
风浪一波波往山顶的尖端汇聚,郎放一行人如风雪中的旅人,郎放真觉得要吐血了,他能感觉到佛子宝殿迁移到紫坪铺水库之后,威压进一步加大,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耳朵里甚至幻听到梵钟声响,撞了一下、两下、三下……极其规律,极其眩晕。
黑暗的边界开始模糊,仿佛某种底纹已经嵌进了黑暗中,有藏红、鎏金、黑曜和霁蓝的视觉残像,不论睁眼闭眼,都觉得八宝莲花型的宝殿在黑暗中更新迭代成了更不可示人的诡奇版本,甚至所谓的“宝殿”
形态都在这种怪谲的心理暗示中解体,只剩一种强作的印象和定义,其原型已经全然重构了。
成千上百只漆黑佛手扼住了那只曾在宝殿中沾沾自喜的巨眼,也就是早就安置在施霜景家中的风洞中的那只滑溜溜的眼睛。
如果不是施霜景揭开了罗爱曜密宗法像的屏障,如果不是时机太好——那只眼睛正想趁乱从暗处偷走庄理安和金球,罗爱曜很难在短时间内抓到它。
罗爱曜承认这一点。
这只眼当然不能用常人的思路去理解它,它只是具有眼睛的功能,也因其功能让人将其扭曲的形态划归成“眼”
的形态,但其真实形态与“眼”
相去甚远。
而黑暗中的“手”
真的也可以被认为是手吗?罗爱曜上一次触到纪复森本体是在分隔宝殿之时,罗爱曜失手让纪复森的本体滑脱,不过他还是顺利地借此潜入了昆仑三角。
如今他切切实实地抓住了纪复森本体的一部分,必不会放过。
黑暗中的佛手也像幽冥长河的水草,这些枝蔓将巨眼牢牢地固定住,某种因果的流河冲刷而过,这就直接多了,不留缝隙地摧残这挑衅的始作俑者,像是用王水一次一次地腐蚀,总有会消磨一空的时候。
没有人身斗法,没有高声质问,没有陈情转圜。
残影便是终局,无声便是宣判。
螺旋的风眼,光是见其汇聚,就能在脆弱的神经层面共情到祂的痛苦。
那根若隐若现的血线像一道窟,渐渐地具现在众人面前。
天地间这是唯一一抹具有血肉质感的鲜亮颜色。
昆仑进一步下沉,其尖触地,群山间回荡着震耳欲聋的崩塌之声。
只见这风眼有想要解体的欲望,想要回到昆仑去,可昆仑内间歇闪烁着幽暗金光,隐藏在黑暗中的宝殿边界也开始旋转如宝轮,很像是某种收妖降魔的控制性的动作。
庄理安头痛欲裂,在庄晓怀中发出不似人声的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