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励光厂下了今年第一场雪。
雪粒细细的,小小的,撒盐空中,都挡在了卧室的遮光窗帘外。
施霜景玩着手机睡着,罗爱曜的手就总是被施霜景这块磁铁吸走,手摸着施霜景的大腿,两人经常紧贴了睡觉,前胸贴后背,将施霜景的身体按在罗爱曜的身体上,这画面总是很温存,像所有佛经典故里都不会提及的悉达多与耶输陀罗共度的那些夜,不是不光彩,只是阻挠通往伟大目标。
刘茜说,她回去找了励光厂福利院的资料,他们福利院的规模小,根据琪琪爸的笔录,某年应该有个在地铁站捡到的婴儿送来福利院,可能还有先天的身体疾病。
刘茜真的找到了貌似是琪琪的小孩资料,可惜那小女孩已经去世了。
罗爱曜能看破人间因缘,看过那材料之后,他就确认这小女孩确实是男人的孩子。
琪琪在资料里登记的名字叫“文文”
。
施霜景沉默。
就连他都记得这个叫文文的小女孩。
施霜景是励光厂福利院的元老,眼见着福利院建起来的。
文文是个没来得及长大就走了的小豆丁,好像是心脏不好,人长得瘦瘦小小的,在施霜景读初中那年去世,她当时大概是刚上小学的年纪。
看见刘茜找出来的文文照片,施霜景才切切实实回忆起她。
刘茜翻着相册说:“现在大家都用手机、电脑……我们拍的照片也不会冲洗太多,每个小孩就两三张……U盘里还有文文其他的照片。
唉,当时她的骨灰还是我去接的。
她爸爸怎么现在才来?”
福利院里多的是父母迟来或者再也不来的孩子,等不到的养父母,等不来的亲生父母。
像施霜景这样父母都死了的人好歹还能自我安慰,爸爸妈妈不是故意不要他,是因为没办法。
施霜景想到了父母,没在听刘茜和罗爱曜说什么,可能说的也不多吧,本来就是施霜景执意要拉着罗爱曜来福利院一趟。
回家的时候,施霜景破天荒地拐到水果摊,去买了一整个西瓜。
冬天的西瓜很贵,不如夏天的西瓜甜,但总是有人想吃这么一口。
施霜景回家将西瓜对半切开,用保鲜膜包好一半,剩下一半就放在餐桌上,他拿着两把勺出来,“来吃西瓜。”
第一勺挖西瓜芯,施霜景自私地喂给自己。
冰凉,甜蜜,和记忆里的一样。
再往下的第二勺就得留给罗爱曜了,施霜景垂目说道:“我爸生病之前,他经常买西瓜哄我。
我在进福利院之后才知道,原来西瓜是要切着吃的。
我家从来都是用勺子挖,我爸不乐意切西瓜。
用勺子吃西瓜会感觉这一整个西瓜都是我的,没人和我抢。
在福利院就不行,因为每个小朋友都要吃到,挖来挖去吃不干净会浪费,还会很脏。
我只有在夏天才会买西瓜这么吃,但今年西瓜好贵,夏天的时候就贵。
你挖一勺试试,西瓜芯最甜,还没有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