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刑身穿一身大衣,脖子围着灰白方格的围脖,头发看着比前些日子长了,垂在眉间,斜跨着书包,正静静地盯着景姨,下意识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框。
“少爷,你回来了。”
景姨脱掉橡胶手套,“快收拾一下准备下楼吃饭吧,我……”
“从今以后,不要再进这间屋子。”
江刑说。
这是他回来的这段时间里,破天荒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景姨有些迟钝,指着卫生间:“可是少爷,没人住容易落灰,我,我打扫打扫……”
江刑阴沉沉的双眼给了她极大的压迫感:
“听不懂主子的话吗?不许,再进来。”
他一直盯着景姨拿着清洁工具落荒而逃,随后,江刑从外面彻底锁住了这扇门。
锁完门,江刑在门口停留了很久。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钥匙,牙齿咬得“咯咯”
作响。
但眼底却泛起了泪光。
他一定要好好活着,从江盛手里把江家的产业抢过来,然后费尽所有资源找到肖煜。
其实他的心早在溺入浴缸的那个晚上就碎掉了,能重新缝缝补补拼接回来,不过是不甘心。
他清楚,大家都以为他现在的平静是释然,是抽离,是放下,但心碎没有声音,隔着一件血肉完整的躯壳,无人知晓,无人看到。
而远在意大利的肖煜在江盛安排的人的照顾下,很快融入了新的团体,那群意大利的学子们洋溢着热情的笑,充满青春的活力,面对成绩如此优异的他十分欢迎。
外国人的情感表达非常直白大胆,他们会毫无顾忌地跟肖煜聊许多少男少女的事儿,肖煜如今作为过来人,变成更加稳重成熟,说话留三分,不再像当初那样青涩,多出来的,是他那达不到眼底的笑。
短短一年的时间他所经历的却是他前十七年加起来都比不上的复杂曲折,肖煜和这群意大利同学结识,一起学习,吃饭,他们一起举办跨年派对,皮肤白净的大眼睛意大利姑娘靠在他耳边表达自己的喜欢,肖煜只是低头笑了笑,在大家都和心上人吻作一团时,那个女孩也靠近了他。
肖煜喝了些酒,晕乎乎的,大眼睛姑娘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慢慢入了他的鼻腔,肖煜猛地清醒过来,在对方要吻上来的前一刻,他按住了那姑娘的肩膀,对方一脸懵,歪了歪头,用蹩脚的中文问:
“肖,为什么拒绝我?你不喜欢我吗?”
肖煜只是默默从兜里掏出一盒烟,往嘴里送了一根,淡淡道:
“喜欢。
但不是男女间的喜欢,我们不能接吻,因为我是gay。”
他如今点烟,抽烟的动作熟练到行如流水,也是在无数个苦恼的夜里,不停靠着它来解闷儿熟络的。
大眼睛姑娘没有因为他坦白自己是同性恋就产生异样的眼光,只是愣了一会儿,好奇地问:
“你为什么,确定自己是gay?”
“你谈过男朋友吗?”
肖煜微微挑起眉头,突然想起来自己从来没跟这群意大利同学讲过自己的感情经历,连江刑排外的家事经历都没透过半个字,同学问起,他只称是他养父把他送来读书的。
因为肖煜不想承认江盛是他亲爹,那会无时无刻提醒他自己和江刑是亲兄弟。
他摸了摸大眼睛姑娘的头发,轻轻留下一个笑:
“你猜。”
肖煜抽完烟,其他人还在继续喝酒聊天玩游戏,他头闷闷的,站起身,表示自己不太舒服就先离开了。
肖煜回到自己的公寓里,空荡荡的房间让他打了个寒颤,随便洗漱了一下,他就钻进被窝睡下了。
可是一闭眼,又是江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