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若也只是对她婶婶那双劳动人民的手,感叹一下,她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虽说她并非那种不事稼穑娇滴滴的大小姐,可是,田里的那些庄稼活,她还真没怎么做过。
不像范云。
范云没当兵之前那几年,每一次农村的“双抢”
他可都参加了的,无论烈日下割禾打稻,还是挽着高高的裤管,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水田里犁地、平耙,插秧扶苗,范云可没少干。
绝大部分农活,难不倒范云。
在部队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范云军事素质太好,指导员差点都想让他去养猪种大棚去了。
在部队养猪种大棚,那是可以拿三等功的。
唐若问她婶婶:“婶婶,今天早上,我要做什么?”
张彩红甩着手上的水:“你不用做什么,你一个女孩子能做什么呀!
你洗手没有?洗了手就吃米粉去吧!”
唐若嘻嘻笑着,将手伸到她婶娘面前:“洗了,你看看,干干净净的。”
张彩红抓着唐若的手,看了看,看了看她娇嫩的手指头肚上的那些簸箕和箩,她觉得自己的这个侄女儿,以后一定是一个有福气的人,看唐若的手指就知道了,唐若的手指纤细,嫩长,背后指节间,还跟小娃娃一样有一排的窝窝,张彩红看了一下子,心里软和了起来,亲昵地轻轻拍了一下唐若的手心:“去吧,妹妹,去,吃米粉去吧。”
她只有一个独生子,没有女儿,看见了侄女儿心里就软和,也是正常的。
人之常情。
其实,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如果你想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就巴不得那个人天天在自己的面前,然后掏心掏肺的对待那个人。
但是,如果从心底讨厌起一个人来的时候,又希望那个人立刻从自己面前消失,如果那个人消失的慢了一些,还恨不得借来铁扇公主的芭蕉扇子,“呼呼呼”
连着扇它十来下子,一口气,将那个人扇个十万八千里出去。
唐若双手搂了搂婶婶的肩头,笑道:“那好吧,你们呢?”
“我们等一下,我现在先进去。”
“那,我也进去看看。”
“嗯,也行。”
唐若挎起婶婶张彩红的胳膊,两个人,来到灵堂。
这里,现在除了唐若奶奶的这些儿孙,还有一些本家过来帮忙的人,今天早上,大家都来得挺早,这会儿,正在七嘴八舌的讨论出殡的事宜。
唐若站在旁边听这些叔叔伯伯,哥哥们说着她一点也不懂的事情,再看看棺材,想想棺材里的奶奶,今天就要把她埋进土里了,心里忽然又难过起来。
她觉得自己得去外面了,大人们都在讨论事情,她没必要在这里,突如其来的大放悲声。
唐若走到院门口,一下子看见了老桶。
老桶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顶孝帽子,此时,也顶在了头上,不过,因为没有人给他纠正风纪,所以,老桶的帽子戴的快歪到他外婆家里去了。
他的帽子,一头挑在额前,一头落于脑后,中间还被他揉来搓去弄出了一道弯,看上去,倒颇有几分肖似电视中济公活佛那顶元宝一样奇丑无比的伽尼帽。
本来唐若想起了奶奶,挺伤心的,可一看到老桶这副尊容,一下子,又把含在眼圈里打滚的泪珠儿收了回去。
老桶手里端着一碗米粉,正蹲在院门口不远处的一堆碎石上吃着,边吃,边看着从自己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
老桶的那点心思,此时全集中在碗中粉上了,这就导致他顾不上再来问别人讨烟。
老桶,实在是一个称得上专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