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恋爱谈上头时候做的决定,能算深思熟虑么,可惜池昉没办法把内情和盘托出。
他说道:“我猜想,可能是因为面馆其实赚不到太多钱,拙泉山居这边雇个店长保底十几万总要的吧,我不太懂行情,可能还需要更多,经营得好坏又因人而异……站在阿源的角度,与其倒亏钱又远距离操心,不如一次性卖断,还能到手一笔数目不小的存款。”
蔡飞凤马上察觉出矛盾之处,紧跟着发出疑问:“既然面馆赚不到太多钱,那他怎么宁可卖掉拙泉山居,都要跑去市里做生意啊?”
池昉尴尬地喝了口水:“……是我把市里吹得太好了,他除了读大学就没离开过龙溪,内心可能向往去外面闯一闯吧。”
说谎也得仰赖心理素质的,尤其是面对蔡飞凤这么精明的老江湖,池老师发挥了十成功力迷惑对方,才险险接住了她的诸多盘问。
“离婚到底是场不小的打击,”
蔡飞凤叹息一声,“阿源嘴上说说已经放下了,但一直不肯去相亲,我就琢磨着不对头。
夏晴那位城里男朋友太有钱了,惹得阿源还以为大城市里遍地都是黄金,太想要证明自己。”
池昉汗颜,村长的找补能力一绝,他完全想不到还能有如此刁钻的角度。
“也不是没这种可能哈……”
只能让看不见摸不着的“夏晴男朋友”
背下锅了。
短短不到二十分钟的谈话,蔡飞凤已经掌握好了情况,对于池昉想打听买家的请求,她应是应承了,但依旧嘱咐池老师不能自作主张。
卖不卖拙泉山居毕竟是许清源的私事,必须尊重他的想法,不能越俎代庖地替人拿主意,否则容易好心办坏事。
“也许在阿源心里,还有比拙泉山居更宝贵的东西。”
这是蔡飞凤在末尾对池昉说的,姜总归是老的辣,这位大家长在劝诫他,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不要执着于对方失去了什么,如果许清源愿意牺牲,一定是因为他有更想换得的心爱之物。
你要尊重他。
池昉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
拿拙泉山居换自己,许清源觉得值,可池老师替他不值啊。
那个人在感情方面过于理想主义,殊不知情感是流动的,任谁都不能保证,爱可以鲜活热烈一辈子。
不像拙泉山居,永远都在那里,坚实、可靠,足以成为许清源一生的保障。
自己应该出于尊重,去纵容对方天真的决定,还是狠狠心,扮演一个“我都是在替你打算”
的好大爹?
思虑深重的夜晚容易失眠,池昉辗转反侧地睡不着,他无数次地点开置顶对话框,又无数次地退出来。
回想吵架时的情景,那些话说得好重,看来真的把许清源伤到了,对方服从于“暂时别联系了”
的威胁,没有信息,没有电话,安静得令池昉感到不适应。
本来想惩罚的人是许清源,为什么现在被支在刑架上烤的人却是他,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苦夜无眠,经历了物理意义上的睁眼到天亮,池昉的头沉甸甸的,眼皮一直跳,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闷到透不顺畅气来。
煎熬的一上午过去,临到饭点,早早去西桥村的蔡飞凤还没有回来村委。
大概是怕池昉着急,她先发来了几条微信,消息断断续续,一会儿语音一会儿文字,大致意思是打听到了买家,对方是西桥村的大钱袋子,人有点势力,手里的生意很杂,又开浴场又做按摩店的,来钱特别快。
他买拙泉山居的目的是想改造成情趣民宿,许清源卖得太着急,十有八九不清楚内里的门道,只瞧见人家出手大方,满口爽快话,就傻傻收了对方的钱,合同里埋着多少坑都不知道。
据说月底就要求办完所有交接手续,瞅这光景,拙泉山居能拿回来的希望渺茫。
池昉飞快地打字:村长,买家的联系方式有吗,我找他协商。
蔡飞凤回复:你先别急着联系,我现在人过去一趟,拙泉山居在龙栖山上,龙栖山到底是鉴云村地界里的,我去问问情况,对方多少总要卖我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