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像针扎似的,扎得时妄心里隐隐发疼。
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最后就变成了冷嘲热讽,讥诮带刺,把话说得难听极了。
时妄气自己说话不中听,也气宁鸢听不懂他的话,更气这些情绪无处发泄,最终全数化作带着恶意的风凉话,直直地砸在宁鸢心头。
结果可想而知。
宁鸢气得转身就走,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
时妄枯坐良久,最后缓缓吐出一口气,抬手揉了揉额角,眉心拧得死紧。
他得想个补救的法子。
可宁鸢什么性子他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是上赶着去认错,宁鸢多半不会搭理他,甚至兴致来了还能倒打一耙。
更何况,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不适合那种一本正经的道歉。
晚上,宁鸢要去市集买点吃食,时妄想了很久,决定利用这个机会,做点什么。
宁鸢喜欢漂亮的东西。
时妄早年在清虞宗的时候,见过宁鸢养的花,种在后山的院子里,极娇气,也极难养。
那时的宁鸢修为不高,灵气滞涩,偏生执着得很,硬是将一株株奄奄一息的灵花给救活了。
时妄路过的时候,总是能远远地看见宁鸢坐在台阶上修剪枝叶,神情专注,修长手指捻着花瓣时,动作格外轻柔。
……那画面至今还牢牢刻在时妄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如就做一盏花灯送给宁鸢。
花灯不算难做,可要做得好看,就得花点心思。
时妄借口去买药材,选了质地极好的宣纸,小心翼翼地糊在临时的竹架上,亲手研墨,提笔落下柔软的莲瓣。
时妄不擅画工,勾勒了几次才勉强满意,莲花舒展,瓣心点缀些许淡色,像是在月色下微微摇曳。
画完后,他停顿了一瞬,目光落在灯面的空白处。
执笔,落字。
对不起。
三个字,清隽俊秀,带着真挚。
他盯着这三个字看了很久,指腹无意识地在纸上摩挲着,微微发怔。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郑重的道歉了。
宁鸢会不会收下?还是会嗤笑一声,把这盏灯随手丢开?
他不知道,也不敢想。
他只知道,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他会彻夜难安。
只待夜幕降临。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街道两旁灯火如昼,彩灯高悬,千百盏灯笼随夜风轻晃,流光溢彩,如天幕坠星。
沿街小贩热情吆喝,叫卖着精巧的花灯,孩童成群结伴,提着各色灯笼在街头嬉闹,笑声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