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给了考生们三个选择,一是逃避不答,二是冒着被扣分的风险参照经义答出最正常规范的答案,三则将那些与经义道藏背道而驰的观点总结出来,将人类的修炼重新定义。
没有哪条路的终点是明朗的,第三条路的前途更是一片黑暗,因为此题将由圣人裁决,若是答案引得圣人震怒,对于这些修为薄弱的考生而言便可谓是灭顶之灾了。
夫子当真是用心良苦,当然,也可以理解为他用心险恶。
想到这些,身为主考官的范闲甚至都觉得夫子出题的意图并不是未书生招收学生,而是在为他自己招弟子。这个猜想近乎于痴人说梦,但范闲的双眸深处却也忍不住露出一片炽热。
成为夫子的弟子?就算是圣人,恐怕也抵挡不住这个诱惑吧?
时间渐逝,天边的火烧云终于黯淡,于是夕阳落山,月明星稀。
黑发少年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眸深处一片平静,他便在这平静之中缓缓站起了身,然后拿起了那张试卷缓缓走上了高台,向四位考官稍稍行了一礼后才将试卷放下。卷面整洁、字迹干净清晰、答题格式也极为工整,这张试卷已经无限接近于完美,若非要挑出一丝瑕疵的话,大概便是那一百零一题的那处空白。
少年在走出考场时也经过了楚歌身旁,他的脚步没有因他而停顿,眼底的那片幽湖也没有因他而泛起一丝涟漪。
“答最后一题的只有两种人,一是蠢物,二则莽夫!”
蠢物是笨,莽夫则是不怕死,显然,楚歌两种都不是,他要答最后一题,就像星云宗宗试时,他也答了所有人都未答的最后一题。至于原因,除了想得到高分尽可能地金榜题名以外,或许可以归咎到他很难忍受卷面上留有空白,就像他很难忍受整齐排列的骨牌中有一张歪倒一般。
少年的话有些难听,但没有什么恶意,楚歌倒也未去在意,也没有像范闲想的那么深刻且遥远,若是不答此题,恐怕直到放榜前他也会辗转难眠,可既然要答,自然就要尽可能地避免错误答案,否则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正确的答案么?楚歌想了很多,甚至想到了地球上的先贤们,过了许久甚至主考官们都有些不耐烦后,他才睁眼提笔,走上了第三条路。
这条路便是所谓的决心。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星祖把一切都太过理想化,认为自己认识的宇宙便是真实的宇宙,所以才有了后来的经义道藏,以及所谓的大道真理,也正因如此,天宇前辈才会说如果按照这个大陆的修炼体系,即便你天资纵横也不可能超越星祖。
人即天地这样的想法确实很霸气,很能满足人类的虚荣心,可实际上,唯有遵循自然规律、了解宇宙运行的法则才能真正踏上修炼的巅峰。当然,不排除有人能打破自然规律另攀高山,但那也并不是胡乱定义宇宙就能办到。
如果说经义将修炼定义为人即天地,那这句话的意思却是刚好相反,与大道真理背道而驰,是为“天地即人。”
一道钟鸣声自远方悠扬而来,楚歌也停下了笔,然后起身走出了考场,也不管那几位考官在见到自己的试卷后悔露出怎样惊悚的神情,也不管自己是否会承受住圣人的怒火。总之他此时心情大好,心想这书山果然没有来错,就算最后没将星府修复也不枉来此走了一遭,那出题人定是个莽夫,莽夫就不怕死,敢在书山大考的试卷上公然挑衅教会,这是楚歌一直想做却又暂时不敢做的事情。
于他而言,这种心情便如找到了知音一般。
春雨软绵绵地落下,不知将山道两旁的桃花切了几斤,夜风便夹着这些嫣红飘落在了这半山腰上。
雨中有很多人,这片万丈之地竟也很难将之全部容下。除去近千考生以外,各个宗派势力的代表,亦或是家族长辈皆是等候于此,这些人的目的非常明显,只等放榜之时,用尽财力也要将那些金榜题名的考生向己方拉拢。可以说,场面之火爆甚至丝毫不亚于大考开启之时,不只是天书岛上的势力,就连星辰大海中的各个家族宗派也是有遣人前来,而这样的情景,在这书山中的各处考点也不遑少见。
很是巧合,楚歌竟是在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见着了个熟人。
“韩依依……她怎么也来了?”
楚歌是这上千学子中最后一个走出考场的,受到的关注自然不会少,不过这些关注并未在他这里停驻多久便转移到了其他有些名气的考生身上。没有人会在一个无名之辈身上花多少时间,因为是最后出场的缘故,反倒是白白遭受了不少讥讽,而偏偏他又是走正道上山,就令得那些讽刺之语变得更为刺耳。
幸得人群中那个明媚女子在见得楚歌时,在微微错愕之后,俏丽的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
那个在人群之外,在山道尽头撑着雨伞,百无聊赖地逗弄着泥沼娃的可爱小姑娘,在见到先生后更是一路小跑而来,也不管溅起的雨水打湿了裙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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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最后一题
在楚歌动笔后,也有人陆陆续续地跟着开始动笔,此题出的虽然古怪,但也不是毫无解法。金曜星作为晨星的时候被称为启明,而作为昏星时便叫作长庚,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叫法变了而已,从理论上来讲,若真有人将它定为了命星,修炼是不会受到影响的。
只要将思维变通些,此题的答案就比较明朗了,可愣是有个三十年岁左右的中年考生握笔不落,一张脸胀得通红,最后竟是摔笔起身,愤然离场。
高坐上方的主考官范闲见此,只是面无表情地淡淡开口道:“迂腐不化,冥顽不灵。”
其余三人闭口不语,此届院试考题是由大夫子所出,西陵教会可是恨透了那位老人家,当然这卷面上出的这些挑战权威的试题,比起夫子的言论来可谓是九牛一毛。
这个小插曲并未影响大考的进程,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多数考生先前那些轻松写意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紧锁的眉头,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楚歌的笔从一开始到现在就没停下,他的表情虽谈不上轻松写意,可也说不上急躁。从速度来看,考场间与他不分上下的还有一名眉清目秀的黑发少年,沈文泽也紧随其后,他刻意找了个离楚歌近些的位置,就是想看见对方焦头烂额,最后功败垂成被上千学子嘲笑的模样,敢走正道,实在是狂妄。
可事实上,沈文泽注定是要失望了,因为他在答题的空余去观察楚歌时,竟未发现对方执笔行云流水,别说焦头烂额了,就连停顿也是极其少有。
“答得快有什么用,到最后得了个负分倒是能出名,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真当院试是小孩子过家家么?”
题目共百道,错题扣一分,若是错题过半,自然就会得个负分,别说丁下,这样的试卷是绝对不会有评级的,院试的历史上迄今为止还未出现过负分之人,这楚歌要是开了先例,定能声名远扬。
沈文泽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