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少年突然轻轻拍桌、振衣而起,只见四周本已有些惰意的群豪们猛然惊醒,群相耸动、抽刀拔剑之声闪雷而起!
只见那少年只是伸了个懒腰,还神情晒然地打了个哈欠,笑道:“这醉仙楼不但酒好,连烧的菜也是一绝,肚子呀肚子……你今日算是有福啦!”
他随即环目四顾,只见周围虽然剑拔弩张,却很多都是手脚微颤,因为那少年的目光微笑之中隐隐带着杀意,这目光无论扫至何处,便如一阵涌起涟漪,因为四周众豪士之中有些人参加过论剑大会,深知这个少年的厉害,尤其是当他眼眸中闪出这种神色的时候……
少年扭了几下头,环目四顾晒然道:“我说各位……我已经吃饱了,你们干巴巴地看了半天,到底饿不饿呀?”
众人当然饿,可他们又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因为眼前这少年在他们的眼中不是人,也不是师门叛徒或朝天宫的奸细,说白了他就是五十万两黄金!要知五十万两黄金,纵然连天下豪富们见了都会眼红的天价数目,即使五十两黄金便能够开一家大客栈了,可想这数百群豪谁又舍得放过这个香饽饽?他们多日来紧紧盯梢,生怕香饽饽稍不留神便溜了……
可是他们不知可曾想过,这个香饽饽若真的想溜,他们之中又有谁有本事追得上?更何况,想吃这个香饽饽,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哼!为了五十万两黄金,我们可管不了那么多!”一个黑脸大汉道。
“不错!祈少君,你欺师灭祖、投效魔宫,枉顾前辈们的期许,更无视江湖道义!似你这等无耻败类,名门正派人人得而诛之!”一个衣衫华丽、看似出自是名门正派的少年剑客蹬足一掠上前,挺身厉喝道。
眼前还是老样子,一个个只会怒目相向,顶多就是冲着他吼上两句,就是没人真的敢上前叫板,所以祈少君也依旧泰然应对。
他先对那盛气凌人的少年剑客道:“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少年剑客转首一侧、傲然道:“哼!凭你也配问我的姓名!”
祈少君晒笑道:“那你又凭什么认为,你就有资格对我说三道四呢?”
少年剑客强辩道:“本少爷就是有资格!”
祈少君指着那黑脸大汉道:“我看不然~~我倒觉得这位黑脸哥比你有资格多了,至少人家比你坦率,坦言是为了那五十万两黄金才想取我这项上鸿胪,比起你那冠冕堂皇的一套……啧,在下还真不屑跟你这等人多说半句话。”
此言一出,那黑脸大汉倒颇有些自惭,对祈少君也生出了三分敬意。
但那少年剑客却恼羞成怒:“你……!”
正欲拔剑,祈少君变色一变,大声道:“你什么!真不怕丢人现眼么!名震两湖的御剑门凤老爷子,门下弟子各个都是谦卑有礼的公子,几时出了你这等跋扈无礼之辈,不怕令师门蒙羞么?!”
那少年剑客猛然一怔,前一刻的张扬跋扈之气立时消失无踪,未料到祈少君不过打量他几眼,见他露了两个步法便已看出他师承来历,立时垂首默然。
半晌后,一位娇靥如花的成熟女子轻步来到了祈少君对坐,摇动着丰腴体态盈盈一坐,娇声道:“祈小弟~~多日不见,可还认得姐姐我呀~~?”
祈少君心中暗骂:“祈小弟是你叫的么?!要真跟你扯上了关系,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但他面上还是陪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逆水虹鲤’花大姐,鄱阳湖三十三连环水寨的总瓢把子。”
来者正是花飞鱼,她故作幽伤道:“你~~就只道这些么?”
祈少君道:“当然不止这些,在下义兄和家姐的婚宴上,承蒙花大姐赏脸到访,花大姐豪情不让须眉,多少豪杰拜倒石榴裙下,小弟可都看在眼里~~聚英庄寿宴上,大姐为人亲切、左右逢源,小弟印象颇深呐~~!”他语中带刺,将对方的“水性杨花,招蜂惹蝶”说成豪情不让须眉,为人亲切、左右逢源。
而花飞鱼或许没听出来他的暗讽,娇声欢笑道:“呀哈!咯咯~~想不到祈小弟真的还记得姐姐呀,真不枉费姐姐一番挂念呐~~!”
祈少君道:“是嘛?可在下倒是未料到,花大姐这条虹鲤,今日怎么有雅兴来陆上混了?莫非,也是被那五十万两黄金的香饵给钓上岸来的?”
花飞鱼娇媚道:“哎哟,姐姐我混迹水上多年,金银财宝见得还少么?只不过听闻祈小弟近日路过鄱阳镇,姐姐与弟弟一见如故,怎能不一尽地主之谊?而且,听闻弟弟近日来旅途颇有不顺,姐姐冒昧说一句,若是弟弟不嫌弃我鄱阳湖水寨地困人穷,姐姐的大门愿为你而开!”
听着她的媚声细语、再望着她娇慵扭动的丰腴体态,这位女寨主虽已非花季少女,但当的是风韵正茂,看得周围男子无不心痒难搔,而祈少君却早清楚一件事比起自己冰清玉洁的妻子,眼前之人才是实至名归的荡妇!当日古月轩婚宴,这位花大姐一见到他便怔怔看了许久;后来在洛阳寿宴上,又曾几次三番对他暗送秋波,但祈少君始终故作未闻;后来这花虹鲤还特地来高升客栈寻他……试问如此美少年,她焉能放过?
祈少君又暗骂道:“哼,这姐弟的昵称,是我和冰冰之间才能叫的,何时轮到你来套近乎了!”念及于此,他恨不得抄起面前的馒头,一把塞进对方口中让她闭嘴!但也只能想想罢了,抱拳陪笑道:“花大姐的好意小弟心领,可惜小弟年岁尚幼又不解风情,不比花大姐风华正茂,只怕有负您一番美意了。”
此言中之意谁都听得出来,明说自己未识人事,却暗嘲对方徐娘半老,只听得花飞鱼娇慵之态登时一变,娇躯一拧,瞪着眼波悻悻离去!
临行时还放了句狠话:“祈少君!看你还能猖狂到几时?!”
祈少君一笑置之后,转眼间脸上的笑意陡然一敛,他环顾四周,冷削之意立时四散开来,四周群豪见他气势骤变,许多都开始脚底生凉,而酒楼的掌柜早已吓得躲到了账台底下……
只听祈少君朗声道:“你们废寝忘食地跟了我那么久,无非就是见了朝廷的十万两黄金眼红罢了,今日不妨把话挑明了!看看……看看……你们当中多得是名门正派的高人,有江湖上响当当的豪杰,还有与我同辈的后起之秀,更有自命清高的大侠……可是现在呢?现在为了区区五十万两黄金,什么声名前程都不要了么?偏要弄得个晚节不保的下场么?”
群豪面面相觑、木然不语,因为他们实在无言以对。
祈少君又道:“常言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五十万两黄金,倘若换作是我没准也会眼红,可惜我不会傻到砍下自己的脑袋去领赏……再说,你们想过没有,假如连命都送了,那纵是五千万两黄金也换不回来一条命的!为当今朝廷卖命,无异于与虎谋皮,而那只老虎随时可能让你命财两空!”又冷削道:“你们可知我说的老虎是谁么?”
群豪依旧无语,但谁都知道那只老虎比真老虎还可怕无数倍朝天宫!
祈少君又道:“是啊,拙荆当年被江湖上的道貌岸然之辈冤枉了多年,人人对她喊打喊杀,可如今她真的投效朝天宫了,怎么不见你们杀上天阙顶,替天行道去啊……怎么不去呀!?”言道最后一句,他陡然提气厉叱,语声之中满含着痛苦哀伤与悲愤,这都是因为谁?
但群豪们未在意他的悲痛,只留意了这语声中这股强劲至极的内力,只觉一阵劲风席卷大堂、呼啸掠过,四周众人登时如竹木倏动一阵颤栗!
他仰首满饮一杯,深深叹了口气,对着账台朗声道:“掌柜的!差小二现在就去香油铺,替我买柱高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