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萃又道:“这三年里,老爷和夫人给小姐许了几门亲事,可小姐都是人都不见就直接回绝了,弄的那些媒婆和男家的人还指指点点,说一个瞎了眼的女子还这么眼高于顶……你想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和奚落?都是为了你!”
明白了,祈少君明白雨晴的父母为什么既欢迎他、又不欢迎他,不欢迎他是因为自己误打误撞、闯进了他们女儿的生命中,给她带来了无尽的牵绊;而欢迎他,是因为也感谢他给了他们的女儿不见天日的生命,带来了一份曙光。
凝萃又啜泣道:“少君哥,你一定明白的……小姐虽然一直乐观开心的面对生活,但她的心底还是孤独的,来找她的人,也不过就是几位她未失明之前就认识的姐妹而已,可是你……却是第一个进入她生命的男子!你大概还不知道,五年前,你误打误撞闯进来,她的耳边响起了与众不同的声音,于是……她每天就有了这么一个期盼,期盼耳畔再响起这声音、也就是关于你的声音……记得你第一次送来你亲手做的饭菜,你没注意到小姐有多么开心么?还有,你第一次为她吹笛,一起交流琴技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终于有了值得牵绊的东西,她说就算这份牵绊是苦涩的,哪怕这一切没有结局,却也是幸福的……!”
又道:“三年前,我带着小姐上山看到归处的废墟,我们都以为以为你死了,小姐伤心之下竟然……竟然悬梁自尽!要不是我及时发现,只怕……!”
凝萃也哭了,她不敢再往下说,但不说祈少君也明白了。
凝萃泣声道:“她身体本就不好,后来就更加……刚才你也看到了。”她说到痛处,也已是涕泗交颐、情难自已。
就在这瞬念之间,祈少君恨不得转身一掠飞上绣楼、一把抱住雨晴娇弱的身子,然后对她说:“雨晴!你放心!我答应你、我会照顾你一生的!”
可他知道……他不能、也不可能……这么好的小姐跟着他这种江湖浪子,是不会幸福的,他父母的例子硬生生地摆在他眼前,尽管祈馨一生无怨无悔,可是独孤一鸣会没有愧疚么?
最重要的一点他已心有所属,也正在旦夕牵挂伊人。
他此刻虽然无言,但他心中是否是在暗骂自己,因为他又想起了古月轩的劝导,更想起了水瑶的死,现在他觉得自己又害苦了雨晴。
可这不是错、更不是他的错!这是人世间最难能可贵的纯真善良,如果上天让他选择做一个冷酷的人,慕冰选了……可他会选吗?不!绝对不会!何况慕冰虽选择了冷酷绝情,却绝非她的本意!
但祈少君突然发觉,从某种程度上讲,他似乎也是用同样的方式给害苦了慕冰,至少他此刻是这么想的。
他仰天闭目,思绪了良久、闻楼上的哭声渐渐平息下来,沉沉道:“凝萃,替我给你家小姐传四句诗
浪子路途遥,此去无归期。今生有幸识,惟愿来世续。”
又道:“我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来这里了……”
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心中在滴着血泪,但是他不能让一个好姑娘为了他这么个浪子耽误了一生,所以他只能趁着脚还能抬起来,决绝地离开!
不过,他终究是个善良的人,要他强作冷酷,他是决计不会做的,所以他走了几步,又转身对着绣楼,朗声道:
“雨晴!你也是我祈少君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凝萃呆立在门口,呆呆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绣楼上,雨晴听到了祈少君的这句话,泪水未干的娇靥上再次有了笑容,也缓缓收起了原本想悬梁自尽的三尺白绫。
回到雨溪居大堂,古月轩他们早就备好了晚饭,正等候着他。
古月轩挖苦道:“还以为你真的不辞而别了呢,去哪了?”
若心上前道:“你可算回来了……嗯?”女子就是细心,看到祈少君面色凝重,眉宇间略带忧伤的痕迹,眼角处还有一缕没彻底擦掉的泪痕,不禁道:“你这是怎么了?”
祈少君强自一笑:“没什么若心姐,是放下了一桩心头之事。”
“嗯……”若心似有所悟,额首不再追问。
这时,司徒曼玲也带着伤怀的神色,缓缓从楼上走了下来,静静地朝最近的座位一座,全然不若平日的那股心气儿。
若心问道:“妹妹,你不舒服么?”
司徒曼玲干笑一声,道:“没……没事!”
古月轩兄妹三人和若心见这两人这副神情,都不禁有些疑惑不解。
晚餐间,司徒曼玲的眼波一直深情地凝望着祈少君,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那种无法言喻的神情,她似乎知道祈少君刚才去干嘛了,而且似乎对祈少君当时的一言一行都感到无比的震撼,使得她一颗芳心也久久不能平静……
第三日巳时,他们一行六人缓缓离开雨溪镇。
马蹄笃笃,缓步在青石板大街上,经过了那户书香门第的宅子,祈少君跨骑马鞍,遥见雨晴仍然端坐在窗台上,倚楼淡笑迎煦朝……
这份牵绊令祈少君一生铭记,也是他一生都视如珍宝的东西,所以他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不后悔,他很庆幸那天躲进了这间绣楼、邂逅了她。
尘封思念,他转过头不再回首、只看前方,脸上闪过欣慰的一笑,继续踏着自己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