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木盆里装着碗筷和水,更重了,小和吃力的跨过门槛,那水洒了出来,屋里的老人刻薄的说道,【家里给你娇惯坏了!
干个活都笨手笨脚!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刚生完孩子就下地了!
】她的语气嫌恶又不满,但她对自己的儿媳妇也这样,因为家中贫困,农活劳碌,她实在没有什么好心情,尤其是小和笨手笨脚的把洗碗的水洒了一地,她更厌烦了。
小和没有说什么,她是个小哑巴,她不能说什么,她身上的行头不多,挂着彩姑送她的小木板,那小木板挂着一支精致的木头做的笔。
可她没有话要对谁说的。
除此之外,只有怀里一个石头,腰间一个半块的凤字牌,上面有她的名字。
小和走到昏暗的院子里,那里只有月光。
她放下木盆,抄起栅栏上一块破布,走回去将地板的水擦干净。
那小媳妇在屋里哄儿子,那老婆子原姓潘,嫁到老周家来,改姓周了,谁知道周家男人短命,好不容易得个孙子,男人全死了。
小和正擦地,袖子滑下来差点沾到水里,小和爱干净,就坐起来,将两边的袖子都折起来挽好,露着一截细细白白的手腕。
周婆子见了又说,【这地也好久没擦了,都是灰。
哎,早上出去买块肉,是人家工人一天的工钱。
】
小和抬头看她,周婆子吃了饭就要睡觉,另一个屋里她儿媳妇在哄孙子,小和不傻,她哪也不去,因为彩姑说了三个月以后要来接她。
那屋里因为两个女人疲惫的奔波生活,也顾不上整理打扫,小和到井里取了干净的水擦地,一抹那布是脏的,布往水里放水也是脏的。
才第一遍没擦完,小和脸上都是细汗,因为身体差,也喘得更重些。
小圆蹲在姐姐身边,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她原以为彩姑会将姐姐一直带在身边,她只要陪着姐姐就好,没想到姐姐辗转反侧被扔到这深山里,而她束手无策。
那晚,彩姑看着小和擦了很久的地。
第一遍水是脏的,第二遍水是脏的,第三遍水是脏的。
那水一直是脏的,布一直是脏的,地也一直是脏的。
那屋里,一边是周婆子打呼的声音,一边是周媳妇低声哄小孩的声音。
那地怎么也擦不干净,小和什么也没想,她一直擦,擦到那水是清的为止。
那晚,小圆一直看着姐姐,彩姑也靠在那门槛上,静静看着她们,她总说小和是倔驴,真是一点错也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那夜很深了,周媳妇和小孩也睡了。
小和这才走到院里,她的手已经皱了,可是碗还没有洗。
她的腰背有些疼,她下意识锤了锤,接着又蹲下来,淘洗锅碗瓢盆。
那深山里凉得很,只有虫鸣蛙叫,还有就是陶器铁锅碰撞的声音。
小和的袖子挽得更高了。
小圆就蹲在姐姐面前,她知道姐姐不喜沾水,从前什么也不让她干,只让她帮着干着收纳晾晒的活,小圆喃喃道,【姐姐不喜欢洗碗,姐姐不喜欢洗碗呀……等姐姐以后好了,我再也不让姐姐洗碗了。
】
那木盆好大,小和蹲在那吹着凉风的院里洗碗。
彩姑看了一眼——没刮干净的饭粒,油腻的池水,漂浮的残羹剩饭,那不是小和向往的生活,那是小和失去的第一道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