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记忆中,深入骨髓的恐惧霎时重现。
战火、流矢、涌如潮水的丰饶民在行走的千面巨树下啸叫,天际如火的星槎被挥舞的长枝拦腰截断,残骸坠入大海。
到处都是云骑的尸体。
而此刻,眼前的那坨怪物又与庞大的梦魇重叠了。
屋内,一团畸变的血肉匍匐在地上,它脊背拱起,四肢纤长,不属于生物的器官熔炼在上,一丛丛银杏叶自血肉生长,枝干扭曲,逐渐组成了人面的模样。
那东西渐渐变大,盘踞在房间中央,从裂口中睁开一双眼珠,浑浑噩噩地左右乱转,恶心又邪异。
年轻的云骑们没见过这场面,均是吓得倒退一步,慌乱攥紧手中阵刀,向鹤长靠拢。
“队长,我们该怎么办。”
“这,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队长……”
胆小的云骑哆嗦着抓住鹤长的铠甲,却没能得到回应,他抬头望去,只见鹤长咬紧牙关,因为用力,下颌连着脖颈的线条变得僵硬又锋利。
“队长?”
云骑从未见到鹤长如此愤怒。
“小六,立刻回报将军,这里出现了丰饶令使……”
鹤长猛地回头,向着队伍末尾的云骑大喝,名为小六的云骑啊了一声,转身向外跑。
就在这时,房间中的孽物动了。
它发出歇斯底里的啸叫,血肉膨胀,尖刀一样的枝条绷紧,如同剑矢,向四面八方迸射。
破空声炸响在耳边,时空像是静止了。
鹤长看见年轻的云骑被叶片贯穿,割麦子一样倒下,拳头大的肉团击毁铠甲,轻易得仿佛用小刀划开纸片。
有人抱住了他的腰,把他往旁边一推。
他跌倒在地。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他还很茫然,直到血液染红了他的铠甲,才发现自己已然坐在废墟中。
“队长。”
胆小的云骑趴在鹤长腿上,面铠破碎,露出血肉模糊的半边脸来。
“快跑……”
鹤长瞳孔一缩,他的心像是漏了一块,又或者被迫站在悬崖边,狂风呼呼倒灌,令他遍体生寒。
快跑。
快跑。
在他们面对永世的宿敌、面对发狂的孽龙、面对相差悬殊的危险时,无数死在他面前的云骑都曾这样说。
快跑。
可星海偌大,魔阴永随,能跑到哪里去呢?
面前的‘令使’鼓胀着皮肤,更多枝叶兴奋地生长,它抬起一团沉重的骨骼,肆无忌惮地破坏了房顶,向下平拍。
比碾压式的重力更快的是风中的血肉残骸。
鹤长愤怒地仰头,他试图攥紧身边的阵刀,却发现自己看不见了。
剧痛是在左眼被骨片击穿后才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