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默皱着眉同裴玉戈对视了一眼,随后扯过桌案上的纸笔飞快写下一副方子递给对方。
“脉沉而无力,阳虚气乏,是旧症。拿去配了药,五碗水煎至一碗端来。”
“是。”徐正礼不敢耽搁,捧了方子行礼后便急急出去了。
裴玉戈看着人飞快跑走,掩唇轻咳一声后淡淡道:“余兄竟也会在旁人面前说谎了。”
“想隐瞒的不是你自己?不然你瞒着藏着自己的病作甚?”余默说着话,手上动作不停。取了针包,又将裴玉戈的衣袖挽了几折,利落地在小臂上的几处穴位落针。等了一会儿拔去银针又问道,“头疼症可缓好一些了?”
“尚可,只是感觉还有些晕眩。”裴玉戈答得有气无力,面上虽未表现出来什么,可身子不适也着实折腾消耗人,换谁来看都知道他此刻身子不安,“多谢余兄愿意帮我隐瞒。”
听到他这话,余默反倒没什么好气道:“你这脸色别说我了,连你身边伺候的人都瞒不过。你该很清楚,萧璨心思比谁都细,更何况你是他放在心尖子上的人。”
裴玉戈只是淡淡一笑道:“…我知道。”
“啧。”余默不满地啧了一声,随后掰过裴玉戈的掌心,将五指展开。
那一双从来侍弄文墨的素手,此刻手指内侧连同掌心处都多了不少水泡,倒不见化脓那般厉害,只是瞧着仍令人揪心。余默是大夫,他只一眼就知晓了缘由。
“你练武了?”
“是。”
裴玉戈答得十分坦诚,也是因为在医者面前没什么好隐瞒的。余默眉头皱得几乎拧成了结,迟了片刻才开口道:“你先天禀赋不足,后来久病伤及根本,我向萧璨保证的是让你三至五年内恢复如常人,不至于再因弱症而随时送了命去。常人习武自是有诸多益处的,可于此时的你而言,则利弊同在。况且即便等到三五年后,那些刀剑于你不过强身健体之用,若非一展雄风,实在是愚蠢之举。”
余默是最先知道萧璨主动献身之人,加上他与萧璨的关系,同裴玉戈说这些话时自然不需要避讳什么。
裴玉戈摇头轻笑:“我知道,但我并非要与明珠争个胜负。”
“那为什么?”余默不懂情爱,他问得也直接。
“并不为什么,因为……这本是我该做的。我既打算与明珠携手并立,便不能让这句话只成为一句无法成真的空话,我做这些皆起于本心,与明珠是否期盼需要无关。”裴玉戈说这句话时虽仍有些气短无力,可他每个字都说得极慢极认真,还将余默有可能说出的反驳都一并堵了回去。他注意到了余默欲言又止的神情,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来,“余兄,我虽男生女相,可并不甘做一个世人眼中的弱者,我亦有我的骄傲。当然,我也知你身为大夫,碰上我这么个病患该是恼的,这点我不辩。”
“哼!算你还有自知之明。只是裴大公子出身不凡又饱读诗书,不该不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余默态度软了些,说出的话却仍是直白不懂委婉的,“我给你新开的方子用了几味猛药,堪堪可补你天生不足的内症。只是!每日习武不可超过一个时辰,不然即便你瞒得好,我也立刻去萧璨那儿告状去!”
余默刀子嘴豆腐心惹得裴玉戈满脸笑意,他脸色虽还有些不好,可瞧着人倒是精神些了。
“余兄医者仁心,裴某感念在心。只是不知……新方子可能稍稍缓和我此刻苍白?”
“你跟萧璨学的得寸进尺?”
余默嘴上不饶人,可还是尽一名医者之责为裴玉戈行针调理。
而徐正礼匆忙送药回来时,裴玉戈脸色已缓和不少,懒懒靠坐在太师椅上,唇色也正常了不少,正有一搭没一搭同余默说话。
“大公子!”徐正礼面露喜色,端着药走过来先朝收拾药箱的余默鞠躬一拜,真诚道,“余医正妙手回春!徐某拜谢!”
跟着徐正礼一起来的还有今日当值的郭纵,他先朝上首的裴玉戈行了礼才开口道:“属下听说王妃回府后身子似有不适,特来瞧瞧。”
“不过是春日里犯了些旧疾,再加上近日忙于公务,不免耗费了些心力,已无大碍了。有劳郭管事关怀。”
“爷近日忙碌,将王妃托付给属下等人,属下自然要尽心尽力。”
“我无事。余医正就在这儿,郭管事若担心明珠事后查问,此刻便听听他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