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师算得这么准,朕自然要好好欣赏雨景。”闻人晔眼前全是水,根本睁不开眼,但他的嘴一如既往的倔强。
魏婪又想笑了,雨势太大,他一张嘴免不了吃到雨水,只能低下头用另一只手掩住唇说:“陛下跟我较什么劲,要是被淋出病来,就是我的罪过了。”
闻人晔没看出他哪里觉得自己有罪。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甲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魏婪感受到了寒意,伸手拢了一下罩衫,抱怨道:“我们要在这里站多久?”
闻人晔握着他的手,发现了什么似的,眉头轻轻拧起:“魏师掌心怎么多了道疤?”
很浅,不严重,应当是最近留下的。
闻人晔眼神一凝,看着魏婪的目光审视起来,昨夜皇城大乱,难道魏婪做了什么?
潮湿的雾气中,魏婪笑吟吟转移话题:“陛下可知道,夏侯公子今日就要启程去西北了。”
他不想说,闻人晔追问也没用,捏紧了魏婪的手,闻人晔只能顺他的意,道:“朕竟然忙忘了,不如魏师和我一起送他一程?”
魏婪低眸:“夏侯公子深感皇恩,一定会全力以赴,守护边境百姓。”
皇恩。
皇恩。
闻人晔嚼着这两个字,心口湿漉漉地,“魏师以为,朕待你如何?”
魏婪记仇,偏头道:“陛下一日想关我进大牢,一日想饿死我,陛下以为,您待我如何?”
闻人晔无言以对。
他确实多疑,也确实在最开始时抱有试探之心,但闻人晔不认为自己有错。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轰——!”电流在云层中翻滚,一道白光劈开天际,魏婪的脸被分成了两半,一面隐匿在阴影之中,一面映着刺目的光。
闻人晔的眼睛似乎真的被刺痛了,他心虚地别开眼,第一次对“天家恩典”有了抵触之情。
低下头,闻人晔拉住魏婪另一只手,用一种近乎禁锢的姿势将魏婪的双手拢在一起,轻声问:“魏师是在怪罪朕?”
雨声嘈杂,魏婪眨了眨眼:“什么?”
“朕问,魏师可是在怪罪朕?”
魏婪反应了一会儿,失笑:“陛下问这个,是怕我报复您?”
他的野心比清河郡的雨还大,但他的心眼儿比针眼还小,谁得罪过他,魏婪都记着。
闻人晔深吸一口气,道:“朕是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有谁值得天子害怕?”
装蒜。
魏婪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笑嘻嘻道:“既然如此,陛下还问什么?”
闻人晔也不知道。
他就是想问。
天子素来是任性的,所以他执拗地又问了一遍:“魏师可怨朕?”
“怨啊。”
魏婪毫不掩饰,他抽回手,双手抱臂,微微抬起下巴,“您想要的就是这个答案吗?”
雨大浪起,船身在湖心晃动起来,闻人晔顺着推力靠近,伸手压住船沿,将魏婪困在双臂之间。
“朕不愿听这个。”
闻人晔双眸黝黑,里面凝聚着更大的风浪,“魏师,你该说不怨,你该哄骗朕,你之前都是这么做的,为什么偏偏今日要说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