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浮玉默默握紧铲柄,警惕地注视着自己的右前方。
大风把浓雾吹散了一点,树影似乎比他走出招待所时清晰几分。
重阳木板正笔挺的树干仿佛人类的躯干,迎风挺立,茂密繁盛的枝叶像宽大的斗篷拢在肩后,随风摆荡。
树林边缘距离谢浮玉足有十米远,雾色下的远景被寂夜模糊成一团小小的影子,烙刻进视网膜深处,被风推着越飘越近。
谢浮玉呼吸一滞,背脊爬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湿冷。
恍惚间,有一道微弱细小的气流从正面直直喷洒在他脸上,好像面前立着一个看不清脸的人,正与他鼻尖相触,贴面呼吸。
崎岖的树表渐渐生出人的五官,谢浮玉看见那张浮雕一样的嘴一开一合,应和着风声轻唤道:“哥——”
木屑沿着裂开的唇缝哗啦啦往下掉,树在拙劣地模仿祝析音。
谢浮玉重重闭了闭眼,假装看不见。
他沉默地转身,按照原计划走到旱厕原本所在的位置,用铲柄圆润的末端敲了几下外围遮风挡雨的木板。
两长两短,是代表祝析音的字母Z。
过了一会儿,隔板一侧传来长短短长四下,谢浮玉凝眸,真正的祝析音果然还在蹲坑。
所以那棵重阳木冒充祝析音的目的是什么?威胁恐吓?刻意引诱?他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全须全尾,毫发未伤,人脸重阳木的自由度还不如屋子里那个树人。
而且招待所门前铺着一条十米宽的防火带,物理距离难以逾越,重阳木应该还在树林边缘,近在咫尺的呼吸有可能只是幻觉。
不过,树人是在看窗外的重阳木吗?同类相惜?
谢浮玉无从得知,他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灰蒙蒙的隔板,余光悄悄打量起右侧的树丛。
空无一物,没看见方才那棵会自动迁徙的重阳木。
“来了来了。”
思路中断,祝析音裹紧外套,小跑着从隔板后绕出来,谢浮玉看见她时本能往后退了一步。
祝析音浑然未觉,小声催他,“快走快走。”
很好,是本人,谢浮玉回神,两人拖着铲子原路返回。
回到招待所时恰好十二点,大门哐啷一声猛地关紧,风拍在门板上,震得呼啦呼啦响。
踢踏踢踏——
耳畔忽然响起嘈杂的脚步声,祝析音下意识抬头,下巴刚扬起十五度就被谢浮玉按着脑袋低下头。
“别张望。”
他压声提醒。
祝析音上一次听见这话还是昨天穿越那片重阳木林带的时候,殷浔让她不要四处乱看,因为那些树据说长着人类的面孔,看多了容易疯。
祝析音老实巴交,头埋得像只鹌鹑。
两人一前一后,贴着点了灯的柜台绕过西面墙角,迈入走廊,站在了101号房间门口。
谢浮玉掏出钥匙开门。
钥匙插进锁孔,细微的金属碰撞声完全被头顶的脚步声掩盖,房门打开的刹那,他听见一串嬉笑,仿佛二楼的派对正值高潮,客人们踩着欢快的舞步交换手中的酒,兴致正浓。
但招待所没有二楼。
祝析音走进房间,谢浮玉落后半步,关上房门。
殷浔不知何时从门旁换到了窗前,正站在那晚树人站的位置往外看。
“哥。”
祝析音扯了扯谢浮玉的衣角,悄悄抬手指向殷浔左边。
谢浮玉眯眼,看见了第二个殷浔。
第85章
窗前立着两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