鸷和弟兄们在聚义厅里胡闹了大半宿,出来后又独自在林间道上乱走了一通,灌了一肚子的冷风, 醉意被冲散了大半, 因此那股莫名其妙的兴奋劲也逐渐消退了下去。
这几夜他都故意吃的烂醉, 每每醉到不省人事, 只等第二日一睁眼, 一天就又这么囫囵过去了。
白日里还好, 一旦入了夜,他就总会不自觉地想起沈琅来, 然后鬼使神差地走到他屋前。
今夜他走走停停,终于还是无意识地走到了沈琅住处附近,只是刚到坡道下边, 薛鸷就忽地站定, 不再继续往前了。
那日他故意叫人放邵妈妈进去,就是想让沈琅知道, 他薛鸷就要成亲了, 他想要找个伴儿是很容易的事, 也并不是非他沈琅沈琅不可。
可那个人却只是让邵妈妈送来了那只碧玉耳坠, 那只耳坠他分明早就说弄丢了, 薛鸷已很久都没见他戴过了, 如今却又出现在了他眼前。
果然这个人总爱撒谎、总是骗他。
邵妈妈红着眼对他说, 沈琅每日梦魇时,总把这只耳坠死死抓在手心里。他才不会信。都是那个人教她的、骗人的鬼话。
可最后他到底还是心软了, 第二日一早就让人撤去了那些守门的土寇,薛鸷以为沈琅很快就要来向自己服软道歉了,但其实并没有……
他甚至还把那一卷婚书、喜字写得那么漂亮。
于是薛鸷才消下去的那一丁点的火气, 顿时又冒了上来,甚至愈演愈烈。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可沈琅却仍旧显得若无其事、无动于衷。
他好像一点都不疼、一点也不嫉妒、一点都不难过。或许真的就只剩下那个可能了……沈琅不爱他。
那股萦绕在心口的愤怒和不甘,渐渐的就转成了对那个人的恨意。薛鸷伸手一把扯下了一棵树上挂着的红绸,忽地咬牙,心说,一个残废,我管他怎样想。
至少那个付悠悠对他是真心的。
想到这里,薛鸷忽然又觉得,那个病瘫子果真就像仇二说的,很不知好歹,要不是他好心留下他主仆的命,他这会儿早过了黄泉路,投胎去了。
可他忽而又想到,若是这人早早投了胎,说不定还能投生个普通人家、做个健全人,也就不必再吃那家破人亡的苦了……思及此处,薛鸷心里不禁又有些发酸,有种微微的涩疼感。
这样想着,薛鸷忽然提步走了上去,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沈琅房门之前,他在门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摸出钥匙打开了锁。
房间里漆黑一片,那日的血腥味早已散去,屋内的气味又重新变回了那股令薛鸷很熟悉的香气。薛鸷走得近了,才隐约看见那榻上被棉被包裹起的一团隆起。
他沉吟良久,才试探着开了口:“你睡了?”
没有人回应他。
薛鸷在心里想,只要他肯回自己一句,明天他就把那个姑娘送下山去,什么压寨夫人,他不要了。
他再给沈琅这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可是沈琅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吭过一声,甚至连动也没有动过半下。
薛鸷在原地枯站了会儿,忽然说:“你要这样,也好,今日咱们就彻底撂开手,以前那些,我都忘了。沈琅,以后你我就当作是陌路人。”
沈琅还是没应声。
薛鸷彻底失望了,他冷哼了一声,随后沈琅听见他狠狠地摔上门,走了。
等他走了约莫一刻,沈琅才慢吞吞地撑起了身子,随即一直默不作声躲在角落里的金凤儿也静悄悄地走了过来。
“东西都拿好了?”
“嗯。”
沈琅又问:“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