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三爷。
听了沈琅的话,老妪开口道:“那李三爷原也是个读书人,差点儿就做了举人老爷的,他若说了要把你从这棚子里接出去,想来也不会是故意骗你,你只管先答应他就是了。”
邵妈妈也点头道:“他说的也不错,眼看着这天越来越冷,你这样缺衣少被的住在这破棚子里,哪里经受得住?”
沈琅却看向那老妪:“郑婆婆,您说他‘差点就做了举人老爷’,那为何要上山呢?”
老妪叹了口气:“这事也并不是秘密,那孩子的老爹是老来得子,在县里一户官老爷家当差,赚的那点月银全捎回来给这宝贝儿子念书,可后来不知怎么了,忽地有天便传回来说,他老爹打死了人命,被抓进了大牢。”
“这李三爷也带着老娘和几个亲戚去县里问过,可却连他老爹的面也见不上,后来没过多久,他老爹便在牢狱中得了急病死了,大家伙私底下都猜这老爹大约是被冤枉的,只是他们家没银子没人脉,想救他也是无力回天。”
“自那之后,村里又遇上了灾年,地里粮食欠收,偏那朝廷还要来缴粮,他们当官的把税粮一收,咱们庄稼人真是连口吃食也不剩了,当时不少人都携家带口地逃荒去了,也有咱们这样的,跟着大爷和二爷一起上了山,三爷也是那时候跟着一块上来的。”
沈琅沉默地听着,心想这姓李的倒是可以结交,这人在天武寨中行三,可这些日子听金凤儿和邵妈妈打听来的消息,寨中大小繁琐事务都是这位心细的李三爷在管。
既有此机会,沈琅不可能不抓住。
第5章
转眼便到了立冬。
沈琅昨日便听金凤儿说今日寨子里要办拜堂会。
金凤儿因惯是个能说会道的,很得与他同住的那些土寇们的喜欢,再加上他这些日子在巡山队伍中表现得也还算不错,因此今日他便也被一道纳入了拜香队伍,正式成了这天武寨中的一份子。
那李三爷后来倒也果真拿着本古籍过来找沈琅讨教过三两次。
沈琅虽因身弱兼腿疾无法考学做官,可他年幼时父亲却也很挂心他读书一事,沈琅五岁那年,沈栖明便舍重金延请来一位遭贬的老儒教他开蒙读书。
这老儒原是进士出身,天命之年才考中了,谁承想这芝麻小官还没做上几年,就因为性格木讷遭到同僚排挤,后来不知怎么的,又惹着了当朝哪位权佞,一句话便叫他卸任回乡去了。
老儒考学多年,早已将家底都读空了,做官后又是两袖清风,连一家十几口人住的宅院都是凭来的。
一家人跋山涉川地才搬来京都没几年,如今又被赶着回去了,一路上他这些亲眷们病的病、死的死。好在这老儒与沈栖明有同乡之故,又是八竿子勉强能打着的远亲,故而沈栖明得知此事后,便将这一家人接入府中,后又在沈府附近给他们寻了个宅子落脚。
老儒为此对沈栖明感激不尽,又恰好听说他家里有个小子要寻老师,便自告奋勇做了沈琅的先生。
沈琅打小便灵心慧性、触类旁通,因此这老儒对他更是喜欢,甚至比沈栖明这个做父亲的更要盼沈琅成龙,可谁知沈琅却这样命薄,好好的竟跌落冰湖,身体和腿脚都冻坏了。
为这事,沈栖明夫妻二人又是四处寻名医、问偏方,又是求神拜佛,只祈祷哪天沈琅的腿能治好了。这老儒年事已高,这么多年来也没被朝廷再度启用,再加上心中始终挂念着沈栖明雪中送炭的恩情,于是干脆就继续留在沈府中教导沈琅。
这么多年下来,老儒对沈琅可谓倾尽毕生所学,沈琅也并不辜负他,年纪不大,却能写得一手好字、好文章。
李云蔚来的这几次,沈琅表现得都不算太热情,可似乎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是“真心爱那些书”,只听得了沈琅几句指
点,便兴致勃勃地将他奉为知己老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