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5章始皇的求索
铜鼎内的香料已燃尽了三回,新换上的,是气味更沉、更静的百合。
可它压不住殿内那股子焦躁。
自“天幕”降世,已过七日。
咸阳宫,这座帝国的权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连呼吸都变得滞重。
最初的骇然与骚乱,在铁血的弹压下迅速平息,转而沉淀为一种更深、更粘稠的恐惧。
李斯呈上的奏疏,堆起来已近半人高。从“妖星现世”到“六国余孽作祟”,从“天降灾异”到“域外方术”,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每一份,都被嬴政看过,然后扔进了火盆。
化为灰烬。
“废物。”
沙哑的嗓音,在空旷得近乎死寂的章台宫内响起。
嬴政独自一人立于殿中,背对着那高高在上的御座。
他没有穿那身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十二章纹冕服,只着一袭玄色常服,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着。
可他只是站在那里,便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压得整座宫殿都喘不过气。
他的目光,落在殿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那一日,天穹之上,金戈铁马,气贯长虹。那陌生的旗帜,那从未听闻的番号,那一句“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的狂言……
七日来,这些画面在他脑中反复冲刷,灼烧着他的每一寸思绪。
他派出了最精锐的影密卫,穷搜天下,欲寻出施术之人。
结果,一无所获。
他下令观星台的官员日夜不休,推演天机,欲卜出吉凶之兆。
结果,星象如常。
仿佛那足以覆盖整个天地的伟力,只是一个不留痕迹的梦。
但那不是梦。
天下皆见。
嬴政缓缓收回目光,一双虎目之中,已不见了最初的暴怒,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近乎偏执的冷静。
愤怒,是弱者的情绪。
而他,是始皇帝。
他征服了六国,统一了文字与度量,他自认功盖三皇,德高五帝。他相信人定胜天,相信这世间的一切,都应在他的掌控之内。
可“天幕”,超越了他的认知,也……超越了他的掌控。
这是一种他不理解,也无法摧毁的力量。
他踱步到一张巨大的舆图前,那上面,是大秦辽阔的疆域。
他伸出手,手指划过那些熟悉的郡县,最终,停在了咸阳的位置。
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既非人力……”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早已认定的事实。
“……那便是仙迹。”
这个念头一旦破土而出,便如疯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了他整个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