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唤铭的瞳孔深处沉着某种温钝的金属,像是经年累月擦拭的银器,在暗处也能泛起月光。
“不会啊,如果你没事的话那就更好了,我叫你过来,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夏唤铭说话间,嘴角荡开极浅的幅度。
夏唤铭真的是一位……很善良的人。
陈醒低头想,又喝了一口酒。
这也是他乐意和夏唤铭待在一起的原因。
夏唤铭有着令人安静的气场,像深秋午后晒透的旧书页。
在聆听他说话时,总会微微偏头,既不紧迫也不游移,只是那样专注地、耐心地看着他。
楼下客厅的灯光从落地窗溢出来,在草坪上淌成一道蜜色的河。
陈醒的视线向上偏移,去看夜空中的繁星。
他们第一天到这里时,月亮似乎比现在要圆润一点。
那时还不熟的他们,如今竟然成了能托付过去的关系。
陈醒轻松地笑了:“该从哪里开始说呢?说的太长了应该挺无聊的。”
夏唤铭依旧认真地看着他:“我会一直在听的,你就算不说也没有关系。”
他是想让陈醒好好地发泄一下,不是想让陈醒陷入回忆。
正如那天他们所说,回忆只是让人再痛苦一次。
所以陈醒就算今天什么话都不说,他们两个喝完这杯酒后就下去,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是陈醒还是说了,将网上查不到的事全盘托出。
他的语气极其平静,就像在转述别人的事。
哪怕这件事极其悲伤。
陈醒出生在很特殊又很普通的家庭。
他的妈妈是后天聋哑人,他的爸爸是货车司机,两人性格质朴又善良,对陈醒关爱有加,基本算是罕见以理服人的家长,从来没有打骂过陈醒。
自从陈醒上了幼儿园,音乐老师发现了他卓越的音感,将此时告诉了他的父母。
这么一个家庭,出现了小小的音乐天才,父母怎么可能不着重培养?所以他们那五十平方的小家里,最多的东西就是乐器。
陈醒现在带来的吉他就是当年他爸送给他的,弦断了三次也没有丢。
音乐老师惜才,自掏腰包给他们家垫补音乐辅导课的钱,拖关系邀请了一位大学教授教导陈醒。
陈醒就童年便是如此。
父亲跑货车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母亲在宠物店上班,接陈醒回家时身上还会沾上一些狗毛。
他们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顶多算温饱,可即使这样,陈醒精神世界是极其富饶的:他有着爱他的父母,有音乐老师送他的音乐天地,有黏着他的乖巧小猫,有每天下午叫他出去玩的社区好友。
陈醒每每看着晚霞流光,都会想起那段时间。
他本应该这样幸福地生活下去的。
直到他八岁那年,先是陪他妈妈出嫁的小猫囤囤食欲不振,一个月后因病去逝,再是他的妈妈出了车祸。
那天开车的司机还登上了报纸。
因为玩手机没看红绿灯,等男司机发现时,已经横扫绿灯穿行的行人,其中三名当场死亡,五名重伤,他妈妈是三名中的一位。
他妈妈的葬礼来了很多人,有好多宠物店的客人。
因为他妈妈生前最喜欢小狗小猫,所以在得到他们家允许后,特地把宠物们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