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东,观城,天衍宗。
观城是个地表颇为平坦的城池,没有一处高山。
但这种平坦与菱洲的阔大平原并不相同。
更准确来说,观城是一大片极高的高原,几乎半掩入天上云层。
大约是因为地面已经足够高的缘故,这里目之所及的所有事物都保持了尽量低矮平整的设计。似乎哪怕再稍稍高上几分,便会与那澄澈逼人的天空靠近到一个不可承受、难以呼吸的地步。
“观城最高的地方就是我们天衍宗内的阏逢台。”
天衍宗内,一名元婴女修正足踏云雾,轻声慢语地对身边两位金丹修士介绍着。
这位接引她们的验秋真人一身素衣,外披深灰斗篷,腰悬三叠卦珠串,双目亦被一束雪白绸缎给严严实实地遮挡。
很容易便让岑再思联想到了玄止峰上那位如今已是一头白发的息川剑尊,他老人家如今应当也还因为某种难以跨越过去的愧疚而自封着双目。
不过在天衍宗内,验秋真人的这个造型竟算是常见的。
光是从门口往主殿踩着云团行走的这段路,岑再思便已经发现了不下十个蒙着双眼来去自如的兜帽修士。
她们无一例外地身披灰袍、墨发飘飘、白绸覆面,两手挥舞着与身边之人争论着什么地扬长而去,仅能听见几个诸如“灵气湍流”、“幻方”、“惊门数列”一类的破碎词汇。
【搞推衍天机的都这样,一不留神便会遭天道反噬,落下个这不好那不行的大小伤残。】
越昙出身境东,对此等情景表现得见怪不怪,很是淡然:【出门在外你若是发现一位四肢健全、五官完整、精神良好、家庭幸福的天衍宗修士……那恭喜你,她要么是个超级大师,已经将天衍术数修至登峰造极,对于被反噬的界限手拿把掐,所以全身无伤。
【要么就是实在太菜,算的全错,天道根本反噬不了她一点。】
岑再思:【……】
至少从这个角度来看,天衍宗的蒙眼修士们应当都算是技艺精湛的。
验秋真人对她的目光亦是见怪不怪,更准确说,每位第一次从境西远道而来的腰间配剑小修士,都会对她们露出某种先是微微震撼再是渐渐沉肃的目光。
只是这次的一位境西小剑修都很有名。
一位是如今扶摇柱头名的岑家大小姐,极品金丹,先天雷灵根,年纪轻轻便战绩彪炳。
另一位则是岑大小姐的未婚夫婿。验秋记得在最初的传言之中他还是个修为低微、不配赘进岑家的五灵根废柴。后来不知怎的摇身一变,突然就变成了先天水灵根,传言的风向也变成了颇得岑大小姐的欢心,入赘有望了。
虽然双目暂时失明了,但验秋的神识还相当完好,从接到这两位小剑修开始便兴致勃勃地用神识打量着。
她想,天宝轩的传言果然还是有并非夸张虚构的部分的。
打量够了,心情不错的验秋真人微微一笑,格外耐心且熟练地向她们解释:“早在上古之时,修习天衍术数的修士确然皆因窥伺天道而落得命格与身体上的残疾,不仅身带残缺,还都厄运难消、年岁不永。”
“就在天衍术数因反噬太重,即将无人可传的档口,演微仙尊横空出世。她老人家重写了一版新天衍术数,在其中加入了大量纯数的算理部分,收拢残余天衍术修,建立起天衍宗的前身。
“这样一来,许多东西都并非依靠对天道痕迹的解读,而是直接通过算理强算得出,也便不全算是窥伺天道,极大减轻了术修受到的天道反噬。
“如今虽说大家仍然时不时会因为好奇太过而受到一些反噬,但都并非永久的伤残。老老实实养上几年也就渐渐地好了。”
啊。
也就是说大部分都是自找的。
来自遥远境西没见过这场面的两位少年修士齐齐表示受教了。
验秋真人又遥遥为她们指了那座上半全部隐没在远处厚白云层之中,根本看不见顶端造型的筒型建筑:“那便是阏逢台。”
“兆幽长老平日的居所就设在阏逢台旁,除非宗内长老,旁人皆不可登临阏逢台。”
岑再思亦表示理解。
禁地嘛,每个家族与宗门都多多少少有自己的几个这种地方。
譬如岑家的后山,譬如玄沧剑派的剑冢,。
“兆幽长老已经收到了乐游仙尊的传讯,只是她老人家昔年身登化神束自己,。”
神识感知到她点头,天衍宗的验秋真人更是语声柔和道:阏逢台上替灵枢宗主算了一回,若还要算,
听到“灵枢宗主”四字,岑再思与她如今改儡皆轻轻僵硬片刻。
啊,就是那个不知道因为做了什么,被衔云老祖孤身直闯入宗门大殿,提剑劈了上上任宗主仿照昔年灵枢仙尊活傀而制成的镇宗傀儡的,灵枢宗的现任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