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芝并没有留意到这一点。
她喜欢江云苓,于是也不免热心的絮叨起来:“十七岁也不算小了,村里好些哥儿这个年纪都成亲了,再不济亲事也定下来了,如今你爹娘都不在了,青子又是汉子,粗枝大叶的,可别耽误了。”
话落,她又看向李氏:“娘,这事儿你可得多帮着留点心。还有青子,翻过年都二十了,以前还说担心小文,这回我见小文的气色也好多了,这日子慢慢的就好了,我就不信还找不到一个好姑娘好哥儿了!”
既然家里人都认下了江云苓,那么江云苓在霍长芝心里也就跟自家阿弟一样,至于霍青就更不用说了,他的亲事都快拖成全家人的心病了。
李氏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就是说呢,年前我也念叨着这个事儿。不过村里看了一圈,总觉得没有人家能配得上咱们苓哥儿,青子也是,附近这俩村里没出嫁的姑娘和哥儿我都打听了个遍。”
“长芝,要不你在牛家村那头也给留个心,离得远点儿也没事儿,最主要得是好人家,不行的话咱还是得请媒婆。”
母女俩这就聊起来了,丝毫没有注意到那边,江云苓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几度张了张唇,眼神不自觉的看向霍青,想说话,可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憋出一句:“我的,我的亲事还不着急。”
而霍青那边也差不多,握着茶杯的手越来越紧,另一只手慢慢攥了起来,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霍长芝听了江云苓的话摇了摇头。
依着他们大宣朝的惯例,寻常姑娘和哥儿在十五到十八岁之间成亲的都有,可若是当真拖到十八岁去其实还是有些迟了,她自己当年也是十七岁成的亲,再怎么说,今年至少得把亲事定下来,再说,中间相看还需要一段时间呢。
一桌子人里,只有霍文若有所觉,一双眼睛看了看自家大哥,又看了看江云苓,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他幽怨的瞪了自家大哥一眼,很想说些什么,又抿了抿唇,最后抿是咽了下去。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直到这时,一直听着两人说话的霍长宁捧着脸,忽然幽幽的叹了口气,道:“难道就一定得嫁人不可吗?”
说起来,霍长宁今年也有十六了,同样也到了该相看的年纪,只不过李氏和霍长芝方才在聊霍青和江云苓的事儿,一时才忘了他,可这事儿迟早也是要提上日程的,就算不说定亲,李氏今年也得开始相看着了。
可霍长宁一只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对情事也还没开窍,想到爹娘今年就要开始给他相看了,嫁人以后也得离开家,他难免有些愁,也有些害怕。
他皱着眉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把大家都逗笑了。
霍长芝点了点霍长宁的额头,笑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呢,不想嫁人,再说,哪有姑娘哥儿不嫁人的。”
霍长宁也只是这么随口一说,他知道,等时候到了,他终归也是要嫁人的。
别的不说,到了年纪还一直就在家里的,光是村里也会惹来不少闲话,是不是身体有什么病才这样的,背地里嘲笑嫁不出去的……反正什么人都有,不止是自己名声不好,连一家人都得跟着受气。
再说,今朝的皇帝老爷还算是开明的,要是放在刚开国那会儿,听说为了促进朝廷稳定和婚嫁,不管汉子还是姑娘小哥儿,到了改成亲的年纪还没成亲的,还有官媒来强制给你拉官配。
所以如今他们这儿的姑娘和小哥儿,都在十五到十八岁之间成婚。
这还是近十年才变的新条,若是像他娘他们当年那个时候,成亲的只会更早。
所以霍长宁也只是感叹两句罢了。
然而他这句话,却是确实将李氏和霍长芝的注意力分散了一些,没再讨论江云苓和霍青的事儿了,两人回过神来,也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议论这些事儿不太好,只想着私下里多留些心。
是以,江云苓和霍青也都松了口气。
吃过午饭后没多久,小牛便有些犯困想睡觉了,小孩子精力到底浅一些,霍长芝便抱着小牛回了她以前的屋,哄着小牛睡觉,而霍青霍文和江云苓吃过饭也回自己家去了。
一回到家,霍文便拉着霍青往屋里走,说是有事儿和他说。
兄弟俩进了屋,关上门,窗也关上了,霍文往外瞧了眼,见江云苓没往这儿来,这才皱着眉头,压低声音对霍青道:“大哥,你老实说,苓哥哥这事儿,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开口便直指江云苓的事儿,这要是换成其他村里十一二岁的小子,这个时候还在举着树枝满山疯玩呢,那里懂得这些。但霍文却不一样,他自小就比旁人敏感,爹娘过世这几年,跟着哥哥一起,更是尝遍了人情冷暖,十分早熟。
闻言,霍青沉默了一下,含糊道:“我心里有数。”
霍文瘪了瘪嘴,听出他哥又想敷衍他,忍不住小声抱怨了一句:“我瞧你心里没数。”
他大哥喜欢苓哥哥,这事儿霍文看的出来。尤其过年这阵子,他放冬假,在家的时间多了,平日里经常瞧见他大哥趁苓哥哥不注意时盯着人家背影看。
冬月里苓哥哥膝盖受伤的那回,大哥嘴上没说,夜里却彻夜做了两根木头拐子出来,让苓哥哥拄着走路。
还有年前,他有好几天看见大哥趁着没人的时候蹲在院子里削木头做什么东西,离得远,他没看清,但年三十那天,他却瞧见苓哥哥的头上多了根梅花簪子,而大哥上山给爹娘扫坟时也折了两支梅花回来。
他年纪虽小,心思却细,仔细一想便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