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往前跑。前头霍文生病时江云苓每天忙碌着,不觉得时间过得快,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是冬月了。
日子慢慢恢复了平静。
进入冬月以后,霍青变得比之前更忙了。因霍文和纪文山的事儿,他的肉摊子已经停了许久,如今日子回到了正轨,他自然也要重新开始出摊。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他的肉摊子最近生意异常的好。
一是因为进了冬月以后,紧接着下来的就是冬至,腊月,家家户户都在忙着熏腊肉,灌腊肠。年节下,猪肉消耗的本来就多,卖的自然也快。
二也是因为他因状告纪文山的事儿也算是出了点名,好些人听闻他原来是个屠户,又念着他干的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儿,都来他的肉摊子买肉,也算是支持支持他的生意。
对此,霍青颇有几分哭笑不得,但肉摊子的生意变好了,他自然也是高兴的,原先他杀一头猪得卖个两三天,如今一天便要杀一头,而卖一头猪至少也能有个一二百文的进账,他还趁着收猪的时候在村里帮人杀猪,劁猪。
杀猪二十文一次,劁猪八文钱一只,这么看着好似不多,然而架不住数量多。尤其是劁猪,一只母猪下一窝猪仔一般都有八到十头,劁一窝猪仔便能赚六到八十文。
于是,光这么小半个月,他手里一下就攒下了三两多的银子,加上之前纪文山赔给他的十两和家里剩下的一些,他如今手里已经有差不多十八两银子了。
虽说这些钱还得刨去一家人日常的开销,霍文的束侑,药钱,还有他收猪的钱,可这么算下来,也能剩下个十两左右,如此再攒上一两个月,他买骡子的钱就有了。
这样想着,霍青的心里头哪能不火热。
他在外头忙碌时,家里的事儿也全然没有让他操过心。
有江云苓在,家里样样事情都给盘的顺顺当当的。他不用再像前几年的冬日那样,外出收猪,杀猪时还要记挂着家里的活计,也不用再因着担心家里的鸡和猪没人喂,算着时间往回家赶。
更叫他畅快的是,连霍文也一改往日心事重重的模样,病了这一遭,反倒叫他整个人都变了似的,看着更有精气神了,连脸上的笑意都多了一些。
起初霍青还有些奇怪,依着霍文的性子,从前他的身子每病一遭,心情也会跟着低落一段时间。自责加上愧疚,总觉得自己拖累了他,拖累了这个家,心里满是自厌,足足一头半个月脸上也见不到一个笑脸。
他心思又敏感,自以为将心事藏的很好,然而他再怎么说也才十一岁的年纪,如何想将心事藏起,旁人也能一眼瞧出他那郁郁不欢的模样。
所以这一次霍文病好以后,霍青还特意留意了一段时间,生怕他又想不开,甚至在他放心不下,私底下找了霍文想和他聊一聊的时候,霍文还笑着和他说:“大哥,你放心吧,我想开了。以后我会好好读书,也会好好养身子的,你不必再担心我。”
霍青见他脸上的轻松不似作假,正有些意外,后来才知道,原来是霍文在医舍里住的那段时间,江云苓和他聊过一次。
其实江云苓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将纪文山开错了药,以及霍青如何将纪文山告上公堂一事原原本本告诉了霍文。
同一般人对待病人的做法不一样,江云苓并不主张将家里的事儿都瞒着霍文,只为叫他少操心,也少想太多的做法。
这也是源自于从前照料他娘季婉容那儿得来的经验。
他娘的身子也不大好,常年药不能停,但家里无论有什么事,他爹几乎从来不会瞒着娘亲,反而时时夫妻俩一起商议着。
娘亲什么事都知道,心里便不会胡乱猜测,也不会觉得自己毫无用处。相反,瞒着她反而会叫她心里有更多的负罪感,觉得拖累了家里,但既是一家人,本就没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直到现在,霍文仍然十分清楚的记得江云苓当时在医舍里和他说的话。
“小文你总觉得你拖累了这个家,可你怎么就不想想,你也是霍大哥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再说这一次的事儿,那纪文山敢和赖大勾结着来欺负咱们,不就是因为看家里在镇上没有人脉,没有依靠。可你若是认真读书,将来考上童生,秀才,甚至是更多的。家里有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到时不说村里人敬着,便是到了镇上,旁人也不敢随意将咱们欺辱了去。”
“那么霍大哥今日在公堂上时,背后也不至于无人可以依靠了。这不就是你能为这个家里做的吗?你也可以成为霍大哥的依靠啊。”
就是这么几句话,叫霍文在一瞬间忽然有了醍醐灌顶之感,这才恍然发觉,原来他之前一直都在钻牛角尖。
再加上如今已然弄清,他的身体在最近一段时间病情会如此反复,全是因为纪文山没有好好给他瞧病之故。
后来白大夫,孙大夫都给他摸过脉,都说他这病其实没有想象中那样严重,只需好好养着,保重身子,不要做太激烈的事,最多就是身体比旁人弱一些,但平日正常生活是完全没有问题了。
甚至经两个大夫轮流诊过脉,又调理了药方以后,他的药钱还比之前降一些。
所有这些事儿,让霍文又重新看到了希望。他的心结解了,心气儿自然也足了,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以后,前几天已经高高兴兴的回周夫子那读书了,劲头特别高。
一家人虽各自忙碌着,但心却都在往一处使,日子过得愈发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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