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拭雪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身体还没有直起来,又重新无力倒在了枕被上。
“别动。”有人按住他的肩:“你的手还在输液。”
哥。。。?他尚且没有从模糊视线中缓过来,虚弱中只看得见眼前一个高大成年男性身影,嘴唇翕动,那声音轻的可能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那人动作似乎一僵,应拭雪缓了缓重新睁眼,这才看到昏黄灯光下,郗泊简坐在他的床侧。
神色一冷,应拭雪恹恹地闭上眼,重新靠在了枕上。
郗泊简都快被气笑了,放下手中的药碗:“你的身体不能支撑你这么高强度的工作,再这样下去,还没有扳倒郗宗博,你就会先被累垮的。”
应拭雪眼睫垂着,柔白脖颈显出的弧度脆弱易折,开口淡淡却又透着无可驳折:“我有分寸。”
郗泊简冷嗤一声,身体懒懒往后一靠:“我是无所谓,反正你倒了,于我无非就是执掌郗家的时间延后一点。”
应拭雪没有接他的话:“一周后,就是盛安周年庆,届时郗宗博也会出席,如果这个项目谈下,”
“就能接触到盛安核心业务,”郗泊简往后说:“接着拿到当年的账本,找到仅存的初代十级品样本…”
应拭雪掀了掀眼皮看他:“你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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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安周年庆不愧是连城最盛大的日子之一,当日泰庭大酒店门外,豪车排了一长排。
应拭雪一身黑色西装,硬挺面料衬得他愈发身形笔直,风度翩翩而优雅得体。
与在宋岐生日宴上几乎无人问津不同,这三个月他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的实力,缜密睿智的头脑,卓越高远的眼光,友善彬彬的态度,以及那显露的恰到好处的,勃勃的野心。
已经确定站党的高层尚在观望,但至少更多接触不到掌权人,中低层的管理者,已经开始在明里暗里地投诚。
这会儿借着名义来敬酒的人络绎不绝,周围热闹而又觥筹交错。
应拭雪一一应酬过去,借着抿酒时玻璃杯的遮挡,透过人群,看向远处已经走下来,正被捧在中心的郗老爷子。
远处郗泊简已经在向他招手,应拭雪将酒杯放下,歉意地示意自己要先失陪。
众人当然连连应好,虽说他们是抱了诚意,但这位小太子的心思很难捉摸,既不拒绝又不明确答应,一来二去间,轻描淡写又将问题抛了出去,非必要还是不要得罪。。。
“爷爷,这就是我和您说的,S。K的小应总。”郗泊简侧立在那老人的身侧,温声道。
郗宗博看上去真的很老了,手拄龙头拐杖,黑色唐山装,头发须发皆白,额头眼角带着岁月留下的痕迹,面上笑呵呵的。
人们都说年纪越大越心软,郗老爷子这些人对底下儿孙们也更是多加照拂,而当郗宗博转过身来的时候,应拭雪却切实感觉到了一股彻底的寒意,无可抑制地自脚底升起。
远处世界昏昏沉沉,一切仿佛流水般远去,耳膜处传来因心脏过快速,而一阵一阵的擂鼓声。
他咬住后舌根使自己保持清醒,面上是无可挑剔的笑容,微微躬身以示敬意:“老爷子。”
郗泊简适时开口:“我们下季度马上推行的那个项目,就是和小应总在对接。”
郗宗博看向他,眼珠是老年人特有的浑浊,眼底狡疑精光一闪而过。
做人做到郗宗博这个程度,名利地位皆至顶峰,他的狐疑和狡诈是难以想象的,或许他动手前的上一秒都还在和人谈笑,下一秒就倏地置人死地。
,应拭雪知道此刻哪怕一点错漏都会被对方察觉,空气在看不见的地方,张力凝滞绷紧到极限,半晌郗宗博哈哈大笑:“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他脸上显出点追忆的神色:“当年我和泽和一起打拼,转眼孩子们都这么大了。”
他比了比:“我记得,小岐像明礼那么大的时候,都结婚了。”
“那小子,”郗宗博笑着摇了摇头:“薇薇刚嫁过去的时候,他死活不乐意,半年没给过人一个好脸色,后来不还是成了个老婆奴,又有了明礼。。。”
周围人也都开始顺着打趣,一时间又成了轻松愉悦的海洋。
一直到晚宴快结束,应拭雪才得以稍稍抽身,倚在大理石柱上,旁边绿色盆栽高大繁茂,几乎将他整个身形都遮掩住。
这三个月他将项目往前推到了一定程度,目前盛安那边有郗泊简在打点,应该是能顺利拿到下个季度竞标会的可能,只是提交去总部那边的申请,还一直没有批下来。
宴会顶灯明亮灯光穿过大厅斜斜打下,在地面割出明暗两色,应拭雪低头盯着那交界处,脑中思量着这个项目前前后后。
芯片都是总部直发,再向各个分部试点,经销再与其他企业合作,一般这属于规划部或经济部,但最后的总批,肯定是要最高执行总裁朱笔御批的。
S。K以效率著称,一般这样的批复时间是3-5天,他半个月前就将表交上去,此刻仍杳无消息。。。
多日神经紧绷,此刻稍稍独处下来,很多平日里被强行压下去的心思,就开始无法约束地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