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阙已停在了他们身前。
司辰欢看到了他那双窄瘦的长靴,以及垂在身侧、尚沾着腐血的锄头。
他只要稍微一弯腰,便能看到在这丛生杂草中,有两双眼目睹了他方挖尸砸头的暴行。
眼看齐阙身形一动,想要弯腰捡起人头。
“欻”一声轻微声响在身后响起。
齐阙警觉转头。
却见一只浑身雪白的兔子忽然从杂草中跳出,昏头转向一般,在原地蹦跶跳了两下,这才慢悠悠跳远了。
齐阙放下心来,弯腰捡起干瘪的人头,爬上山顶放入箱笼中,沿着来时路走入黢黑山林。
树枝掩映中,司辰欢抱着佩剑“花逢君”,吓得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还是你眼尖,要是没看到这只可爱兔兔,我们可说不清了。”
云栖鹤见他面色苍白,心疼地握了握他的手,后悔让人进山了。
“我们走吧。”
他们跟着齐阙下了山后,没有再跟去乌衣巷,而是回了文京墨的住处。
司辰欢忘性大,虽然受了一惊,但洗漱后倒头就睡了。
只有云栖鹤在夜色中睁着眼,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幽深瞳孔似乎穿过了漆黑房梁,看到遥远到近乎虚妄的前世。
“哟,我说是谁,原来是鼎鼎大名的玄阴门少主啊,听说你爹,是我的杀父仇人啊。”
“云唳你不能死!司辰欢就是为了救你而死的,你要是死了,谁给他报仇?!”
“云唳你记住,我爹的仇、我的仇,甚至司辰欢的仇,都等着你来报!记住,这是你欠我们的!”
“……”
那些浓烈的恨与仇跟着时空,久违地朝他汹涌而来。
云栖鹤在黑暗中死死攥紧胸前的衣服,像是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紧咬住的唇瓣将一切懦弱的呜咽封锁住。
冷静云唳,那些都是还未发生过的!
只要他不像上辈子那般深陷仇恨,齐阙、他……还有小酒儿,都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
但是,云栖鹤又想起了十八岁那年将丰都燃烧殆尽的大火。
想到了阴村灵堂内,那被层层封锁不得超脱的骷髅头。
……
最后一切泛着痛苦底色的回忆都融入清幽月色中,洒落在月下矗立的高大男人身上。
那是八岁那年,云琅将他留在鸿蒙书院的前一夜,父亲将尚且年幼的他往前一推,推向等待着他的司小酒身边。
那夜,他最后回头一看,父亲露出的浅淡笑容染上了月光的哀伤,他对他低低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