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大捷的两年后,御史大夫周昌乞骸骨的这一天,一直期盼着当皇帝丈人的汾阴侯忍不住了。
他第一次脱下官服,穿上从前觐见高皇帝时的布草鞋,衣着朴素,神情肃然,朝刘越长长一拜。
见周昌如此,刘越同样严肃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搀扶起他,只听周昌道:“陛下……二十了,上个月还举行了冠礼。”
刘越看着这位老臣花白的鬓发,鼻尖竟是一酸:“是,周伯父一路看着我长大,便是我七老八十,还要靠着周伯父扶持。”
周昌板正严肃的脸露出笑容,诚恳道:“扶持,臣何德何能。如、如今臣辞官,便也豁出老脸问上一句,臣的女儿当得皇后之选,陛下觉得如何?”
刘越吓了一跳,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他只是同周昌客气客气呀,御史大夫辞官,他做梦都能笑醒,从今往后就不用绞尽脑汁躲人了,而今周昌和他说,他要当他老丈人???!
他第一反应就是这怎么行,当臣子他天天被喷,当岳父又该成什么样?
周昌定是在恐吓他!
一旁竖着耳朵的的赵安脸都要笑开花了,见皇帝一脸郑重,只说自己会好好考虑,绝不会让跟随他的老臣寒心,赵安咯噔了一下,不会吧?
他明明看出来山阳君爱在心口难开,陛下也唯有在山阳君面前,才会展露出不同的一面,他们日日相伴,如今这桩好事竟还不成?
赵安双目凝重,刘越比他更凝重,等周昌走了,刘越缓缓开口:“我绝不会认周昌当老丈人!”
赵安心想坏了。
不等他愁眉苦脸,哭哭啼啼找上皇太后,刘越一脸肃穆地去陪吕雉用膳,吃完擦了擦嘴,问道:“有没有立山阳君为后,但不认周昌当岳父的办法?”
吕雉:“……”
赵安:“……”
长信宫安静了大约有五秒,吕雉先喜后怒:“不行!立后就立后,哪有让皇后与国丈断绝父女关系的,越儿,你是要让天下人耻笑吗?”
刘越被急迫的母后教训了,待吕雉终于问清楚其中原因,她哭笑不得:“便是周昌当了你丈人,他也不能天天入宫,身为外戚,板正的汾阴侯岂不是更要避嫌。”
皇帝陛下被说服了,觉得母后的话很有道理。
如此一来,周昌就别想恐吓他,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就让奉常衙署负责立后之事,至于大婚……”
长信宫上上下下都要喜极而泣了,更别提早就盼望着孙子孙女的吕雉,她抢过话头:“大婚的日子需要太史令占卜,你太过年轻不懂这些,皇后更要回府准备,我和你阿姐自会替你操持。”
很快,鲁元长公主兴奋地入宫,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地飞出宫门,飞入长安大街小巷,继而扩散到每一个郡县与诸侯国。
全大汉喜极而泣,他们的天子终于要娶亲了!!
既如此,小太子是不是也不远了?
当今天子文治武功如烈阳照耀,立后之事却一直没个动静,都快成了朝臣的心病了。眼看陛下二十,终于在御史大夫乞骸骨的这天松了口,答应立山阳君周菱为皇后,所有人大为震惊。
这是什么?这是周昌简在帝心的证明啊,连退休了陛下都舍不得他,偏要让他当自己的丈人!
刘越:“……”
谁造的谣,朕要把他关进廷尉大牢……
还有人说,是皇后殿下不愿意成亲,陛下一直在等未来的皇后答应,为此千般呵护,百般体贴,真真是千古第一桩浪漫。
后知后觉的周菱,看着刘越“不小心”分给她的一大摞奏疏,又看看陛下惬意的坐姿,千般呵护,百般体贴?
她不干了,婴儿肥的脸上秀眉飞起,十分生气道:“陛下怎么能偷懒至此,若是百官看了,岂不误会?”
“如何误会?你是我的皇后,处理政务自当天经地义,他们谁敢多嘴,定然逃不过廷尉的责罚。”
周菱色厉内荏的脸一红。每每面对陛下好看的脸,她就不自觉地原谅他的顽皮了,总是被哄得心甘情愿:“可是——”
刘越见她软化,腿不翘了,殷勤地为她端来果汁:“哪有什么可是。前朝后宫诸事,有什么不懂的去问母后,她比朕的经验更丰富,再说了,日后我们的孩子出生,便可以慢慢培养他们看奏疏的能力。”
周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