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还带着几分料峭,吹得雁门郡边境医点外的幡旗猎猎作响。素问刚将最后一剂汤药递给牧民巴图,指尖还沾着药渣的温涩,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是往常商队或是牧民赶路的节奏,倒像是有大队人马在疾驰,连脚下的土地都跟着微微震颤。
“先生,您听!”药童阿禾捧着药罐跑出来,脸色发白,“这声音……怕是不对。”
素问直起身,望向声音来处的草原方向。往日里这个时辰,总能看见牧民赶着牛羊往医点来换药,可此刻天边只有几缕被风吹散的云,连只飞鸟都没有。她心头一沉,刚要让阿禾去叫驻守医点的秦军斥候,就见斥候李三郎从东侧的土坡上滚下来,甲胄上沾着草屑和血迹,嗓子里带着粗气:“先生!快、快躲!匈奴人……匈奴骑兵来了!”
话音未落,一阵尖锐的哨声划破天际。三十多匹黑马从土坡后冲出来,马上的匈奴兵穿着兽皮甲,手里的弯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为首的将领脸上画着青黑色的图腾,咧嘴一笑露出黄牙:“把大秦的医馆烧了!让这些汉人再敢抢我们的牧民!”
医点里顿时乱了起来。正在候诊的牧民们抱着孩子往帐篷后躲,几个负责煎药的弟子手忙脚乱地想把药罐收起来,却被冲过来的匈奴兵一脚踹翻——滚烫的汤药洒在地上,冒着白气,药香混着尘土的味道弥漫开来。
“住手!”素问往前迈了一步,挡在一个被匈奴兵推倒的老牧民身前。她身上还穿着素色的医袍,没有甲胄也没有兵器,可眼神却亮得吓人,“医点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你们为何要毁它?前几日草原上的孩子得了痘疹,还是我们送的药……”
“少废话!”为首的匈奴将领甩着马鞭,鞭梢擦着素问的耳边过去,抽在旁边的帐篷杆上,“我们大单于说了,你们汉人用医术哄走了草原的民心,就是我们的敌人!今天不光要烧医馆,还要把你们这些‘妖医’都抓回去!”
他身后的匈奴兵立刻围上来,手里的弯刀已经架到了阿禾的脖子上。阿禾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是紧紧抱着怀里的《节气养生册》——那是前几日刚给牧民们印的,上面还画着简单的草药图。
就在这时,一阵更响亮的马蹄声从西侧传来。地面的震颤越来越强,甚至盖过了匈奴兵的呼喝声。为首的匈奴将领脸色一变,回头望去,就见一队玄甲秦军骑着战马冲过来,最前面的人银甲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手里的长枪挑着一面“秦”字旗,不是秦斩是谁?
“秦斩!”匈奴将领咬牙切齿,“你倒来得快!”
秦斩勒住马,目光扫过被砸得狼藉的医点,又落在被刀架着的阿禾身上,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没说话,只是将长枪往前一递,枪尖直对着匈奴将领的胸口:“放了人,滚。”
匈奴将领往后退了半步,色厉内荏地喊道:“我们有三十人,你们才二十多!想打赢我们?没那么容易!”
“试试?”秦斩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手腕微微一动,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他身后的秦军士兵立刻举起长戈,形成一道整齐的防线,气势逼得匈奴兵不由自主地往后缩。
素问趁机拉着阿禾和老牧民躲到秦军身后,又回头看向那些被吓得缩在角落的牧民:“大家别慌!秦将军来了,没事的!”
巴图从帐篷后探出头,看见秦斩的身影,立刻站起身:“秦将军!这些匈奴人不讲理!前几天我们部落的孩子还喝了先生的药,今天他们就来烧医馆!”
其他牧民也纷纷附和,七嘴八舌地说着匈奴兵的不是。匈奴将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原本以为趁着秦军换防的间隙,能轻松毁掉医点,没想到秦斩来得这么快,还得了牧民的帮腔。
“撤!”他咬了咬牙,知道再耗下去讨不到好,一挥马鞭,“我们走!下次再找他们算账!”
匈奴兵不甘心地瞪了一眼秦斩和素问,纷纷调转马头往草原深处跑。秦斩没有追,只是勒着马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土坡后,才翻身下马,走到素问身边:“你没事吧?”
“我没事。”素问摇摇头,看着被砸坏的药罐和散落的草药,眼圈有点红,“就是这些药……还有牧民们的药还没拿,明天他们还要来换药的。”
秦斩蹲下身,捡起一个没被砸破的陶碗,擦了擦上面的尘土:“别急,我让人从郡城的医馆调一批药过来,再让工匠把帐篷和药罐修一修,明天天亮前肯定能恢复。”他顿了顿,又看向那些围过来的牧民,“今天让大家受惊吓了,我已经让人去准备干粮和水,大家先在旁边的空地上歇着,有受伤的,让先生先看看。”
牧民们连忙道谢,巴图更是握着秦斩的手:“秦将军,要是没有你们,我们今天可就惨了!这些匈奴人太过分了,以后我们再也不跟他们打交道了!”
“也不是所有匈奴人都这样。”素问走过来,给一个被马蹄蹭到腿的牧民包扎伤口,“之前送药去西边的匈奴部落时,那里的首领对我们很客气。这次来的,应该是不希望草原和大秦交好的人。”
秦斩点点头:“你说得对。我已经让人去查这队匈奴兵的来历,要是他们敢再来,我定不饶他们。”他看向医点外的土坡,眼神变得深邃,“不过这次也给我们提了个醒,边境医点太分散,驻守的士兵太少,得想个办法加强防御才行。”
夕阳西下时,郡城调来的药材和工匠终于到了。秦军士兵和牧民们一起动手,把砸坏的帐篷拆了重新搭,工匠们拿着工具修补药罐和药柜,素问则带着弟子们整理药材,将没被弄脏的草药分类装袋。
阿禾抱着重新整理好的《节气养生册》,跑到素问身边:“先生,你看,这些册子都没坏!明天还能给牧民们送!”
素问接过册子,摸了摸阿禾的头,抬头看向远处正在和士兵们商量防御的秦斩。夕阳的光洒在他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边。她忽然觉得,不管匈奴人来多少次,只要有秦斩在,有这些愿意守护医点的人在,大秦的医道就永远不会断。
夜色渐深,医点的篝火亮了起来。牧民们围着篝火吃着干粮,孩子们拿着阿禾给的草药图,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上面的画。秦斩站在篝火旁,看着这一幕,转头对身边的副将说:“从明天起,每个边境医点都加派五个斥候,再调一批弩箭过来。另外,让人跟附近的牧民部落说,要是看见匈奴兵,就立刻放信号弹——我们不能再让医点被袭扰了。”
副将躬身应下,转身去安排。素问走过来,递给秦斩一碗温热的汤药:“这是安神的,今天忙了一天,喝了早点休息。”
秦斩接过药碗,一口饮尽,苦涩的药味在嘴里散开,却让他觉得心里很暖。他看着素问眼底的疲惫,轻声说:“辛苦你了。”
“不辛苦。”素问摇摇头,望向篝火旁的牧民们,“只要能让大家有地方看病,再辛苦也值得。对了,明天我想把医点的草药园再扩大一些,多种种些止血的草药——万一下次再有战事,也能多备点药。”
秦斩点点头:“好,我让人帮你找种子。”
夜风拂过,带着草原的青草香和医点的药香。篝火的光映在两人脸上,安静而温暖。远处的草原上,偶尔传来几声狼嚎,却丝毫影响不到这里的安宁。素问知道,匈奴人的报复不会就此结束,但只要她和秦斩一起,和这些守护医点的人一起,就一定能守住大秦的医道,守住边境百姓的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