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踱到了那具大电脑机之前,揭开了一扇钢门,里面竟是一具画面极大的电视机。
我无聊地扭动了画面下的一个掣,转身过去。我扭动那个掣,原来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绝不期望可以发生甚么变化。
可是,当我的身子,才转到一半的时候,我便听到了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轰轰声,那种轰轰声之惊人,我如今实是难以用笔墨来形容,那像是将你所听过的最大的烈火轰发声放大了一倍,又像是有几万几亿匹山一样的巨兽,正在你的头上践踏著,更像是地球上所有的鼓手全都集中在一起,以他们的鼓声,在震荡著你的耳膜,也像是所有的海水,移到了天上,而以一秒钟的速度,再泻向地面。
我被那种突如其来,如此惊人的轰发声,惊至跌倒在地!
我的眼睛几乎睁不开来!
我是在做梦么?我看到了火,不,我不是在做梦,我的确看到了火,那还不是普通的火,而是灼白的、翻流的,放射出难以想像的强光的,发出如此巨大声响的烈火,我本能地向后退去,怕那种烈火,会烧到我的身上来,使我在十分之一秒之内,变成灰烬。
然而,在我退出了两步之后,我却发觉冰洞之中,仍然冷得可以,我吐出的气,仍然凝成乳白色。
我停了下来,我仔细地向前看去,我才发现我实在是太慌乱了,火是根本不会烧到我身上来的,因为那只是彩色电视上的东西。
我向前走了几步,忙又动了一动刚才的那个掣,声音听不见了,可是画面上那翻滚腾挪的烈火,却还是继续出现著。
我实是想不通,那样惊心动魄的画面,是从甚么地方摄来的!那像是一只炼钢炉的内部。当你透过蓝色的耐高热玻璃,去观察一具炼钢炉的内部之际,你将会看到类似的情形。
然而,一具炼钢炉的内部,和如今我所看到的画面,只是类似,而绝不相同,因为它们之间的大小,相去太远了,你看到一盆海水,会联想到海,但是一盆海水,怎能和大海相比呢?
在翻腾的烈焰之中,不时爆发出白亮的光芒,那种光芒,真的比闪电还亮!
我在注视了三分钟之后,又按下了另一个掣,画面迅速地转为黑暗,但是我的眼前,仍是一片红色,许久,我方可以看得清周围的一切!
我直到这时,才能够松一口气,我实是不明白我刚才看到的画面是甚么。我更不明白何以那电视机的工作性能仍然如此之好,我也不明白那一大具电脑,还有些甚么其他的作用在内。
我知道这里一定是蕴藏著一个高度秘密的地方。而且我可以肯定,这里和我曾到过的那个空中平台,一定有著极其密切的联系。
说不定那个杰弗生教授,就是被这个星球人来的怪人所收买的地球叛徒。
我作了许多假定,都不得要领,当然我绝不能长期留在这冰洞中,我要攀上去,希望获救。
我在冰洞中找了找,找到了一把钳子,那可以供我敲落凝结在绳索上的坚冰,我临走的时候,又忍不住扭开了电视机看了几分钟,电视机的画面上,仍是难以想像,难以形容的烈焰!
我走出了冰洞,用钳子将绳索的坚冰敲去,使我的手可以抓上去,然后,再一步一步地向上攀去。这是名副其实的艰难的历程,我整个人几乎都变成了机器的、本能的,我心中唯一所想的,只是向上攀去,向上攀去!
我终于攀上那道冰缝,再度倒卧在冰原上,阳光在冰原上的反光,使我的双眼生出剧烈的刺痛,我开了眼睛,抓了两把雪,塞向口中,冰冷的刺激,使我的头脑,略为清醒了些。我站起身来(奇*书*网。整*理*提*供),向前走著。这时,我后悔为甚么不在冰洞中带两块板出来,可以作为冰撬,当然,我是没有气力再下那冰缝去的了,我只向前走著,走著……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神智已开始模糊,在我的眼前,产生出种种的幻觉,我看到前面的冰原上,有许多绿色的怪物在跳舞,在歌唱,唱的是我一点都听不懂的怪调子,“轧轧轧,轧轧轧”,噪耳之极,接著,绿色的怪物不见了,一个庞大之极的怪物,却自天而降。
那怪物有著如鱼般的身体,但是在背部却有一个大翼,正在旋转著,慢慢地下降,生出极强烈的风来。
老天,那不是甚么怪物,那是一架直升机!
也就在那时,我忽然发现自己是睡在冰上,而不是站著,奇怪,我是甚么时候跌倒在地上的呢,我不是一直在挣扎著走路的么?我勉强抬起头来,直升机停下来了,机上有人下来。
下来的并不是甚么绿色的怪物,而和我一样的地球人。
他们一共有两个,迅速地奔到了我的身前。
我听得他们叫道:“是人!”“这是不可能的!”“他是人!”接著,又有一个人奔了过来,喝道:“快将他抬上直升机去。”
我的身子被他们抬了起来,抬著我双脚的那个人道:“他已经死了么?”我几乎要大声骂他,但是我的口唇却冻住了,讲不出话来,另一个人道:“可能还没有死,你看,他的眼睛还望著我呢!”
我的眼睛的确是望著他,因为他抬著我的头。原来我看来已和死人差不多了!那我一定是早已冻昏倒在冰原上,是直升机降落的声音,使我从昏迷中醒过来的。
陡然之间我想到:我得救了!
我得救了,我想大声叫了起来,但是我面上的肌肉,像化石一样地僵硬,我没有法子叫得出声音来。
我只觉得自己被一直抬上直升机,有一个人,将一只瓶口,塞到了我的口中。自那个瓶口之中,流出一种金黄色的,异香扑鼻,流入了我的咀中,使我的精神顿时为之兴奋的液体来 那并不是甚么玉液琼浆,九天仙露,而是最普通的白兰地。
我觉得我自己又渐渐地有了生气,我的咀唇已开始在抖动了,但是我仍发不出声音来,我又觉得我身上的衣服,被人粗卤地剥走,一张十分粗糙的毛毡,裹住了我的身子,好几个人使劲地摩擦著,使我已经冻僵的身子,重新发出热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