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介卿比我更辛苦,我哪有资格喊累。”
王安石步前与她贴近,伸手绕过脖颈替她按揉酸涩的后肩,欧阳芾愣了下,随即笑容愈展,直接将头倚在他胸膛。
旁边仆婢各干各的活,全作不见。
“这些交由下人去做即可,无须你亲自操劳。”王安石道。
“可我想做,”欧阳芾道,“百姓饥寒交迫,衣不蔽体,我见了也同介卿一样难过,我不知能为他们做甚么,但知介卿是宰相,我是介卿的妻子,此刻我万不该于家中安坐宴享,闭目塞听。”
手指抚过发鬓,王安石喟叹,将她搂得弥紧。
“尽心即是,毋须勉强自己。”
“好,”欧阳芾应道,俄而补充,“介卿也是。”
罪己诏降下后,短短数日,罢废新法的言论如滔天洪流,一泻而下。
远在洛阳的司马光向皇帝上书,极论新法之失:
“六年之间,百度分扰,四民失业,怨愤之声,所不忍闻。灾异之大,古今罕比,其故何哉?岂非执政之臣,所以辅陛下者,未得其道欤!”
矛头直指“辅陛下者”,未得其道,故天怒人怨,号泣呼天,又细数青苗、保甲、市易、募役、农田水利诸法措置于民之害,建议陛下悉数罢之,还民生息。
其余官员的劄子皆多此类,不一列举。
欧阳芾于家中翻检旧文,发现一篇王安石早年就任舒州时的诗,她拾起观阅,将上面墨字念去:
“三年佐荒州,市有弃饿婴,驾言发富藏,云以救鳏惸”
“崎岖山谷间,百室无一盈。乡豪已云然,罢弱安可生。”
“夫君,你在念甚么?”叶氏步入院中,朝茕茕孑立的人影道。
“是老师旧年的诗。”郑侠回头,“老师早年通判舒州,写下此诗,虽非老师平生最好篇章,却包含了老师当年一颗为民奔波请命,不辞劳苦的心。”
“是王相公么?”叶氏轻问。
郑侠颔首,再度忆起白日城门口所见流民凄惨情状:“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他突然精神一振,目中烁烁寒光,撩袍往屋内走去。
提笔,浓墨挥洒直下。
一封假作密急边报、马递直送银台司,上达天听的奏疏,连同一卷怵目惊心的图画,在无人预料之下,于四月某日呈至赵顼眼前。
史书载:神宗反复观图,长吁数四,袖以入。是夕,寝不能寐。
翌日,下令青苗、免役暂停追息;
罢方田、保甲法;
三司使查察市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