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娘娘请了欧阳夫人来宫中叙话,料来这位应是了?”
“是呀,赶巧了,我们刚谈到官家,官家就来了。”高滔滔目露笑意。
“哦?谈我甚么?”赵顼坐下,好奇发问,宫女即刻为他添茶。
高滔滔视了眼欧阳芾,欧阳芾领会道:“太后同妾身说,官家品性端直、守正恭良,是因身旁臣子品性端直、守正恭良。”
赵顼笑了笑道:“娘娘说得是。”
“官家何处得知我请欧阳娘子做客?”高滔滔问。
“记不清了,许是哪名小黄门说的。”赵顼端茶轻抿,约略思考后一笔拂过,高滔滔闻言亦不再追问。
母子俩闲话了些家常,赵顼起身道:“不扰娘娘歇息,臣先告退了。”
高滔滔道:“官家累了一天,也早些休息罢。”
赵顼应了,又转向欧阳芾道:“欧阳夫人还要再坐坐么?”
欧阳芾连忙起身,跟着朝高滔滔道:“太后娘娘,妾身家中还有些事情,倘太后无甚要紧事,妾身也请告退了。”
高滔滔眉目舒展,淡道:“既家中有事,娘子便归去罢,往后闲时再请娘子来宫中坐。”继而唤身旁宫女为欧阳芾引路,欧阳芾以自己认得路婉言谢拒。
与赵顼前后脚步出宝慈殿,欧阳芾假装视路,始终将头低着。
宫墙森严,四周静悄悄一片,内侍宫女偶尔经过亦皆缄默不言。雕梁画栋,琉璃瓦盖,它们在宫中的岁月甚至比皇帝还长,皇帝一代代换去,如今又迎新君,赵顼站在宝慈殿外停下步子,往城角的阙亭望去,某瞬间他也以无形的方式留在了日月星辰当中,这种无形的方式与他身份有关,而与他本人无关。
“官家。”欧阳芾被赵顼挡住前路,只得伏身拜礼,再度唤了一声。
赵顼视向她,似笑非笑道:“夫人从前不是这样的。”
啊,欧阳芾尴尬,他果然都记得。“回陛下,臣妇从前也未想到会有今天。”她老实道。
赵顼忍不住笑了,这一笑愈发显得容貌隽秀,仪表不凡,欧阳芾听他笑着,道:“官家如今的嗓音很好听。”
赵顼一愣,继而些许面赧地闪开眼神:“夫人还记得。”
“嗯。”欧阳芾发现这位看似得体沉静的官家仍然在某些地方意外地腼腆。
“夫人为朕作的人物画,朕还保留着。”赵顼道。
“真的吗?”欧阳芾欣悦道。
“本欲让王卿带着夫人来宫中一叙,熟料太后先邀请了夫人。”
宝慈殿东面即为皇帝寝宫福宁殿,然赵顼似乎未打算回宫,只沿着长长走道缓缓踱着,欧阳芾便跟随在他身后。
“太后与夫人都言了些甚么?”赵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