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莲瘫倒在粗糙的石滩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牵动着脆弱的肋骨。
冰冷的石面透过湿透的粗布单衣,贪婪地吮吸着他仅存的热量,冻得他牙齿咯咯作响。
他撑着手臂,艰难地站起身,低头审视着自己。
视野离地面的高度异常的低。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瘦得好似芦柴棒的手臂,皮肤苍白,细小的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清晰可见,手腕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湿透的粗布交领单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胸前清晰凸起的肋骨轮廓,像一排嶙峋的搓衣板,腹部深深凹陷下去,没有丝毫肌肉的轮廓。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感是少年人特有的、尚未完全长开的骨骼轮廓,带着湿滑的冰凉,指尖传来的触感异常细腻。
一个顶多十四岁,严重营养不良,瘦小得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少年。
这,就是系统给他安排的新“容器”。
卫莲的眼神沉了沉,掠过一丝冰冷的漠然——斐济的阳光沙滩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情,那猝不及防的心脏剧痛,连同被系统彻底玩弄的愤怒,都被他牢牢压在心底。
他费力地脱下湿透之后异常沉重的上衣。
上身完全裸露出来,肋骨根根分明,锁骨高高凸起,皮肤在微凉的空气里迅速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裤子也湿透了,紧紧裹在腿上,粘腻冰冷,但他没有换洗的,原主身上除了这件缀满补丁、洗得发白看不出本色的单衣和一条同样破烂的裤子外,空无一物。
记忆碎片再次闪回——一个被父母随意唤作“三蛋”的可怜孩子,上头还有两个成年的双胞胎哥哥,到了能给家里卖力气挣钱的年纪。
为了凑其中一个哥哥娶媳妇的彩礼钱,这对父母毫不犹豫地把从小体弱多病、被视作拖累的“三蛋”卖给了人贩子。
人贩子看中了他这张清秀的脸,打算送去城里的风月场所,少年生性刚烈,宁死不从,才有了那绝望的一跃。
三蛋死了,活下来的是卫莲。
他将湿透的单衣拧干,搭在肩膀上。
春末夏初的风带着暖意吹过赤裸的上身,带走一些湿气,也带来微微的凉意。
他站起身,试着走了几步。
这具身体虚弱得厉害,双腿发软,腹中的饥饿感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空瘪的胃。
卫莲沿着江岸,逆着水流的方向,踩着湿滑的乱石和松软的泥滩,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上游走去。
结合原主破碎的记忆和上一个世界积累的零散历史知识,卫莲判断现在应该处于明嘉靖年间——朝代更迭的细节或许模糊,但服饰、环境、整体的社会氛围大致吻合。
走了不知多久,双腿像灌了铅,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体力即将耗尽时,前方的江岸豁然开朗。
一个简陋却异常繁忙的码头出现在视野中。
浑浊的江水在这里被木桩和乱石勉强围拢,形成一小片相对平静的水域。
几艘大小不一、样式古朴的木船停靠在简陋的木栈桥边,船工们光着黝黑的上身,喊着粗犷的号子,正汗流浃背地从船舱里卸下沉重的麻袋、木箱。
岸边堆满了小山般的货物,空气中掺杂着浓烈的鱼腥味、汗臭味、还有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污浊气息。
一条明显踩踏出来的土路从码头延伸出去,连接着更远处一座炊烟袅袅的集镇。
土路上人来人往,挑担的、推车的、骑驴的、步行的,喧嚣嘈杂,尘土飞扬。
卫莲赤裸着瘦骨嶙峋的上身,混在那些同样打着赤膊、搬运货物的码头苦力中间,倒也不算特别突兀。
他混入人流,走向那座集镇。
镇子入口处,早市正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