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点疗伤室的晨光像是被战场的硝烟滤过,带着几分凝滞的灰调,透过刻满防御符文的菱形窗格时,又被切割成细碎的光斑——那些符文是联盟低阶防御阵的核心,纹路里还沾着昨夜厮杀溅上的黑褐色腐液,此刻正随着晨光微微泛着冷光,懒洋洋地落在龙钥苍白的脸上。他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眸底还残留着昨夜与亡灵领主厮杀的血色残影:那怪物枯瘦的爪子撕裂空气时带起的腥风,腐液落在盔甲上“滋滋”腐蚀的声响,还有灵脉被震伤时钻心的痛感,都还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刚才。浑身的酸痛已随药效淡去大半,但稍一催动灵脉,便觉一股滞涩感顺着经脉蔓延——那感觉像极了暴雨后被泥沙堵塞的河道,连指尖都跟着发麻,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里的隐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经脉深处轻轻刺着。
身侧的木床边缘,龙宸蜷缩着身子趴在床边睡得正沉。少女乌黑的发丝散乱地垂在脸颊旁,几缕被汗水打湿的碎发贴在额角,发梢还沾着一点草药碎屑——昨夜她定是守着熬药,不小心蹭上的。她眼角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睫毛上甚至挂着一颗没掉下来的泪珠,想来是听到他夜里疼得闷哼时,又偷偷哭了许久。对面靠墙的两张老旧木椅上,李导师与王导师正低声交谈,李导师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磨破的边缘——那是昨夜与吸血鬼战斗时被抓坏的,王导师则眉头紧锁,指尖在桌案上轻轻点着,话语里满是对昨日遭遇吸血鬼的忌惮与复盘:“……那吸血鬼领主的气息比上次矿战强了不少,恐怕是亡灵族为了下个月的法阵维护,提前派来探路的……”偶尔提到“灵脉损伤”“矿场法阵”等字眼时,两人声音会下意识压低,像是怕被这疗伤室的薄墙听了去。桌案上,一碗盛着灵汤的白瓷碗早已凉透,碗沿凝着一圈淡褐色的药渍,瓷碗旁还放着半块没吃完的麦饼,想来是龙宸昨夜留下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那香气里混着几分若有若无的腐土气——那是据点外魔兽战场特有的味道,还夹着一丝极淡的魂晶矿幽蓝气息,与疗伤室里稀薄的灵气缠在一起,透着说不出的压抑。
“醒了?”王导师最先察觉到龙钥的动静,他猛地站起身,快步凑到床边,粗糙的手掌轻轻探向龙钥的额头——他掌心还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指关节处有一道新结的伤疤,那是昨夜为了护着龙宸留下的,却异常温和,“体温倒是稳了,就是脸色还泛着青,灵脉还疼得厉害吗?要不要再给你敷点草药?”
龙宸也被这动静惊醒,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眼角的泪珠“啪嗒”掉在衣袖上,看清龙钥睁眼的瞬间,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亮的魔法灯,随即扑到床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与急切:“哥!你终于醒了!我去叫副院长——不对,我先给你热灵汤!灶上还温着,我去端来,你肯定饿了!”她说着就要起身,衣角却被龙钥轻轻拽住。
龙钥刚要开口,识海深处却突然炸响神器之灵的声音,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不耐烦:“拦着她干什么?别在这破地方耗着!赶紧离开,去有生命之树的地界养伤,再待下去,你这灵脉不仅好不了,还得被这矿场的浊气蚀透——你没闻见?这屋里的腐土气里,掺着魂晶矿的阴浊,正顺着你受损的灵脉往里钻呢!”
“矿场?”龙钥猛地一愣,用神识追问,指尖不自觉攥紧了龙宸的衣角,“这里不是联盟标注的据点吗?地图上没提过矿场!还有,你说的浊气是什么?是刚才导师们说的‘矿场法阵’相关的东西?”
“战争据点?那是联盟骗你们这些没经历过矿战的毛头小子的幌子!”神器之灵的声音陡然拔高,满是嘲讽,“你以为他们费劲把据点建在魔兽战场腹地,是为了防魔兽偷袭?是为了底下埋着的魂晶矿!这矿场才是核心,据点不过是罩在矿场上的壳子——你抬头看看窗格上的符文,看着是防御用的,其实是低阶的‘镇浊阵’,专门压制矿脉里逸散的阴浊气息,顺便护住矿场里挖矿的杂役!”
龙钥心头一震,他下意识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去感受周围的气息——果然,空气中除了稀薄的灵气和魔兽战场特有的腐土气,还藏着一丝极淡的阴冷气息,像细小的冰针,顺着呼吸钻进肺腑时,竟让灵脉的滞涩感又重了几分,连胸口的隐痛都加剧了。他猛地想起昨日与亡灵领主厮杀时的细节:那怪物明明能追着他深入魔兽林,却在靠近据点百米范围时突然放慢了速度,当时只当是据点法阵的威慑,现在想来,恐怕是那怪物能感知到矿脉的气息,怕被“镇浊阵”伤到,才有所顾忌。
“魂晶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亡灵族也想要?上次我在卡尔赛特据点,好像也见过类似的幽蓝矿石。”龙钥追问,指尖不自觉攥紧了身下的被褥,布料被他捏得发皱。
“废话!魂晶是亡灵族修炼的根本——他们靠吸收魂晶里的阴浊气息提升实力,而联盟则用魂晶打造高阶防御法阵、镶嵌武器铠甲,这矿脉是魔兽战场里少有的高纯度浅层矿,不用深挖就能开采,联盟和亡灵族抢了十年,就是为了它!”神器之灵的声音沉了些,“每次矿场的‘镇浊阵’快到维护期,双方就得打一场矿战——联盟要守住矿场,趁法阵还能撑,多挖些魂晶囤着;亡灵族要抢去,不仅能断联盟的材料来源,还能把矿场当‘练兵场’,用魂晶养出更强的亡灵生物。上次矿战,联盟折了三个高阶小队,连队长都战死了,才把这矿场抢回来,现在法阵撑不了一个月了,到时候亡灵族肯定会派比这次更强的领主来,你留在这,是想再挨一次灵脉震荡?”
这话让龙钥后背发凉,指尖都有些发颤。他清晰记得昨日亡灵领主那一下的威力——灵脉像是被重锤砸中,若不是神器之灵暗中护了他一下,恐怕早就经脉尽断了。若下次来的是更强的敌人,以他现在受损的灵脉,连催动基础法术都困难,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可他还是有些疑惑:“可联盟为什么不把矿场的事告诉我们这些学员?还有,卡尔赛特附近的据点,我记得那里有常驻军队,城墙也比这坚固,那里也有矿场吗?”
“卡尔赛特的据点?那是联盟的主矿场,矿脉粗能抵得上这座矿场十倍,魂晶产量是这里的十几倍,所以才派常驻军守着,连‘镇浊阵’都是高阶的,看着像模像样。但这里不一样,这是边缘矿场,矿脉细,产量低,联盟只在矿战前后派些人来守着,打完就走,连据点的石屋都是临时搭建的,墙缝里还漏风,‘镇浊阵’更是用中阶灵石凑的,灵气漏得比筛子还快,能保住你不死就不错了,还想靠它养伤?”神器之灵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对联盟敷衍态度的不屑,“至于不告诉你?还不是怕你们知道矿战的凶险——上次有批学员知道真相后,直接撂挑子不敢来据点执行任务,毕竟挖矿、护矿都得有人干活,总不能让正规军去当杂役吧?”
龙钥沉默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据点的灵气如此稀薄——大部分灵气都被“镇浊阵”抽去压制浊气了;为什么导师们提到矿场法阵时语气躲闪——怕学员知道真相后退缩;甚至为什么桌案上的灵汤凉得快——据点的石屋根本没像样的保暖措施。原来这看似平静的据点背后,藏着这么多他不知道的残酷争夺,连他们这些学员,都成了联盟“护矿”的临时棋子。
“那我该去哪?飞雪城?”龙钥问,语气里带了几分急切,他能清晰感觉到,那阴浊气息还在顺着灵脉往里钻,若不尽快离开,恐怕真的会落下病根。
“飞雪城的九阶生命之树,灵气醇厚又纯净,不仅能挡住浊气,还能像‘滤网’一样,把你灵脉里的阴浊逼出来,加速修复,比在这破地方强百倍。海沟岛、格兰镇也行,但格兰镇的‘镇浊阵’刚被亡灵族偷袭过,浊气散不去,现在到处都是亡灵探子,别去凑那热闹。”神器之灵的语气缓和了些,带着几分真切的提醒,“别再纠结矿场的事了,你现在最该做的是养好伤,提升等级——连自己都护不住,就算知道了矿战的真相,又能怎么样?难不成你还能去跟亡灵族谈判?”
龙钥深吸一口气,知道神器之灵说得对。他睁开眼,看向还在焦急等着去热灵汤的龙宸,轻轻松开她的衣角,轻声说:“宸宸,不用热了,灵汤凉了也没关系,你去叫张副院长和李副院长来,我有话要说,关于离开据点的事。”
龙宸虽满是疑惑——刚才还说要静养,怎么突然要离开?但她看着龙钥坚定的眼神,还是听话地跑了出去,跑出门时还差点撞到门框,又回头叮嘱了一句:“哥你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不多时,两位副院长便跟着龙宸进来,李副院长率先上前,他袖口的破洞还没补,指尖泛起温和的金光——那是医系的基础疗愈法术,轻轻拂过龙钥的眉心时,金色光芒顺着眉心渗入灵脉,竟让滞涩感淡了些,“灵脉恢复得比预想中快,但本源损伤还在,得再静养三天,等灵气稳固些再动,不然路上容易出岔子。”
“副院长,我想今日就动身去沃林加德要塞,借那里的传送阵回飞雪城。”龙钥打断他的话,语气坚定,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这据点的灵气太稀薄,还混着魂晶浊气,刚才我试着运转灵脉,发现浊气还在往里钻,再待下去,灵脉损伤只会更重。飞雪城的九阶生命之树能净化浊气,更适合我养伤。而且……”他顿了顿,没说矿场和矿战的真相,只捡了个导师们能接受的理由,“我怕等三天后,据点外的魔兽会更多,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
李副院长眉头一皱,伸手又探了探龙钥的脉搏,语气带着几分担忧:“可你现在的身体……昨日你从十几里外的战场走回来,路上还歇了三次,已经耗了不少心神,再用血脉传送,怕是会加重灵脉负担。”
“我撑得住。”龙钥缓缓坐起身,虽动作还有些虚浮,手臂微微发颤,眼神却很亮,“昨日受伤能走回来,现在喝了灵汤,又有神器护着,状态只会更好。而且,沃林加德要塞有九阶生命之树,就算路上灵脉不适,到了要塞也能及时调理,总比在这被浊气蚀着强。”
李副院长看着他坚定的样子,又看了看一旁点头的张副院长,终于松了口。张副院长从怀中取出一个银色手环,手环是用玄铁混合兽皮制成的,触手冰凉,表面刻着细密的血脉符文——符文里还嵌着一点碎魂晶,泛着微弱的蓝光,递到龙钥手中时,能清晰感受到一丝与血脉共鸣的波动,“这是一次性血脉召唤手环,捏碎手环中心的蓝色封印,就能触发传送,直接到沃林加德要塞的召唤祭坛。你到了那,要塞的生命祭司会带你去传送阵,他是学院驻要塞代表,负责协调学院与要塞间的事务,会照护你的。”他又从储物袋里拿出几瓶丹药,瓶身是用枫木制成的,还带着淡淡的木香,塞进龙钥手里,“这是灵脉滋养丹,每日一粒,能辅助生命之树的灵气,帮你压制浊气,比疗伤室的草药效果好三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