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小川几乎是踉跄着冲出舱门的。
咸腥的海风猛地灌进他发堵的胸腔,却没能压下那股翻江倒海的眩晕。
他扶着冰冷的金属舱壁,大口喘息。
眼前挥之不去的,是周砚后背那片被木屑和血色撕裂的狰狞。
胃袋再次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挪动发软的双腿,跌跌撞撞地去找雱大夫。
没一会儿,走廊里便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雱大夫提着沉重的药箱,几乎是半跑着被齐小川引了回来。
老人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显然也是刚从甲板的混乱中抽身。
他一脚踏进舱室,浑浊的目光落在周砚裸露的后背上,随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老天爷……”老大夫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他快步上前,凑近了仔细查看,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周少爷,您这……这怎么撑到现在的?”
他一边麻利地打开药箱,翻找着形状各异的工具,一边沉声道,“老夫开始了,您千万忍着点。”
周砚只是轻微地点了下头。
随着后背伤口的处理,他额角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那汗珠沿着冷峻的侧脸缓缓滑落。
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早已握紧成拳,手背上虬结的血管清晰可见。
齐小川没敢再踏进那方寸之地,只敢待外面,背靠着舱门外的冰冷墙壁安静等待。
里面很快传来细微声响。
是雱大夫的细碎声:这块烂肉得刮掉。。。。。。这根刺太深。。。。。。再忍忍。。。。。。
每一次声响,都像针一样扎在齐小川紧绷的神经上。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掌心的刺痛来转移注意力。
可却怎么也压不下心头那阵揪紧的钝痛和胃里持续翻搅的不适。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
船舱通道里,水手们奔忙的吆喝、拖拽重物的摩擦声、伤者的呻吟……
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只有门缝里漏出的那点混杂着血腥和药味的空气,以及里面压抑到极致的属于周砚的粗重呼吸,无比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拉扯着他的神经。
他像个被钉在刑架上的囚徒,无法逃离,只能被动地承受着每一秒无声的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只是半柱香。
里面雱大夫的声音终于停了,传来他如释重负的喘息。
“小川!”雱大夫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在门内响起。
齐小川猛地一个激灵,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推开了门。
舱室里的景象冲击而来——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刺鼻的药味扑面而至。
光亮下,周砚依旧挺直脊背坐在木凳上,只是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放在膝上的双拳依旧紧握着,青筋暴起,却微微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