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芳爹说,最好赶在年底前,就把喜事给办喽。
满月红着脸面道,柱儿才刚刚开办了店面,至今还没有存身的窝巢呐。怎也得等到建起了新屋才行哦。叫娃崽儿们没地场住,我咋能忍心呀。
秀芳娘也说,是哦,是哦,怎么也得盖上新房再议嘛。
事情商议定了后,酒席也就散了。临走,沈玉花叫柱儿带上了几盒烟花和一大盘花鞭,说这都是村里卖烟花的人送的,不要白不要。
走在回村的宽阔大路上,木琴的心情格外轻松愉快。不仅仅是苦命的柱儿终于有了基本跑不掉的对象了,更重要的是,厂子的供货渠道已然让沈玉花梳理得四通八达。先前的些许担忧与不安,至此荡然无存。
她跟柱儿讲,一定要好好地经营这个店面。积攒下钱来,尽快起座新院落。争取年前,就把秀芳娶进家门。往后的日子也就有希望了。
柱儿“嘿嘿”地笑着,心里就跟吃了山蜂蜜一般甜。
第八章 对峙,或纷争1)
正月十五过后,年就算送走了。村人又开始了新一年的辛勤劳作。
首先,家家户户忙着起出猪圈、茅厕里的粪来。干后,或担或挑或车运,统统送到各自责任田,再均匀的平摊到地里。一年里的作物收成,基本上就指靠着这点儿土肥的力量。柱儿卖店里也出售化肥,像尿素、复合肥等。多数的人家都不敢奢侈地使用。只有到了庄稼催苗、灌浆时节,他们才舍得掏钱买来点儿化肥,以追追庄稼的发育成熟。平日里,都是把土家肥当作了农作物的主要肥料使用。
茂生家去年的收成还不错,但与别家相比,就逊色了许多。欠收的地块,都是茂响抢头儿负责的那几块土田。事后,茂生才慢慢琢磨出了其中的原因。就是茂响在伺弄庄稼时,偷工减料,潦草糊弄所致。今年,他打定了主意。就算自己照应不过来,把地种荒了,种废了,也坚决不敢再叫茂响插手了。即使自己把地种绝收了,心里也还有情可原。要是被别人有意无意地糊弄了,这说不出口道不出嘴的,憋在心里吐又吐不出来,咽还咽不下去,实在憋闷难为死人了。
茂生家的地里,只有他一个人忙活着。平日里,全家人中,就没有一个赶来搭把手的。只有盼到了星期天,钟儿和杏仔回到了家里,俩人才在他的威逼利诱下,跑前跑后地跟着忙活一下子。钟儿又贼懒。茂生指派一下,他就象征性地挪动挪动。一旦嘴皮子移开了,他也就顺便止住了。茂生拿他没法,只得哄上一阵子,再许愿说,待干完了这阵子农活,就给他做好吃的饭菜等。有时,这样的利诱也不起作用了。他就假装黑下了老脸,又是吓唬,又是呵斥,方才使得动他。
好在杏仔干活不怕吃苦受累,腿脚也勤快,成了茂生唯一的得力帮手。茂生就喜他,偷偷跟他讲,你也要暗地里跟钟儿一样好学。等考上了高中,我还供你,一直把你供进大学堂。将来,就端公家的饭碗,吃国家的俸禄。杏仔回道,爷吔,你还以为,我跟钟儿似的脑瓜儿好使哦。我连他的一半也不及呢。等今年初中毕业了,我就回家来,跟你做农活。茂生心里虽有些失望,但还是说道,也好呢,在外面过生活,未必就强起在家里过日月。等你大咧,我给你盖房娶媳妇,成家立业。杏仔立时道,我得跟你拉勾呢,省得过后你再忘哩。茂生一心想哄住崽子。被逼无奈中,他还真就伸出手去,如娃崽儿一般,跟杏仔拉勾设誓。
茂生如此处心积虑地拉拢巴结钟儿和杏仔,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新年一过,木琴便整日不着家。身子钉在了村东南坡上的新建厂子里,跟早已回来的王工商议这儿,指挥那儿,差点儿连吃饭的空闲都没了。叶儿要到镇医院里上班。一个星期中,也就是趁着休班回家一次。回来后,还得挺着个大肚子,洗涮一家人穿脏的衣服。京儿是整日以杏林为家,早出晚归,很难抓住他的影子。自己在忙活着自家地里活计的同时,他还舍不得丢弃进厂挣份工钱的机会。他抽空儿便要往厂里跑,去赶做他的木工活。茂生不得不放下身架,动用巴结拉拢之能事,也算是情理之中的。
第八章 对峙,或纷争2)
由于年前已经把电通上了,木琴便把全部精力用到了建厂事务里。她把村内几个主要人员重新进行了调整分工。让凤儿专抓村内的繁杂事务,像农业生产、荒滩整治、水利项目、治保协调、计划生育等等。振富还是干着村内的主管会计,同时兼着新厂财务工作。又把公章配给了他,意思是叫振富带带,日后也好有个培养的基础。夏至专干电工,负责全村的电路维护和厂区内水电供应事宜。人民被派到了厂内,边学管理技术,边做质量监督员。原先的技术小组成员中,京儿的果树管理技术水平最高,就叫他带一部分人,全权负责全村的果树管理工作。洋行有自己的货车,就专门负责原料及成品的货运等外围运输事宜。
应该说,这样的人事安排,基本做到了人尽其能,物尽其用。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是杏花村第二代人,以整齐的步伐和集团式的规模,正式踏上了该村政治和生活舞台,成为杏花村未来发展的生力军。
木琴原本想叫茂林也参与到新厂来,帮着搞一些组织协调工作。毕竟,他有多年组织生产劳动的经验。不使用出来,埋没了太可惜不说,厂子的生产运营也离不开这样的人手。但是,茂林并没有报名进厂,只有雪娥一人参与进来。更重要的是,王工不同意,说他已经找到了一个合适人选,就是整日跟屁虫一般跟在他身后的茂响。这让木琴大为惊讶,却也无奈,只得尊重他的意见。
木琴知道,自打王工一到了洋行院里住下,茂响就贴靠得很紧。因了王工在东北的北大荒住过几年,茂响也到东北闯荡过几年,就算人无情,提起曾经共同生活过的那方水土来,感情上也会无形中贴近了许多。再加上茂响的察言观色和能说会道,自然就很快取得了王工的信任。王工亲自为茂响谋下了协调管理厂务的差事,木琴就不好直接拂了王工的情面。从心里讲,木琴不信任茂响,甚至从没有改变过对茂响的提防和厌烦心理。相反地,她对茂响的提防,甚于对茂林的提防。尽管茂林一时不知犯了啥邪气,不知天高地厚地弄出了**夺权的壮举来。从本质上来说,他还算是个脚踏实地吃苦耐劳干实事的人,不像茂响那么阴险虚伪。茂林这样的人要是用起来,平常注意把握住他的思想动向,还是能够大有作为的。王工抢先确定了茂响。木琴只得退让一步,等时机到了,再重新启用茂林。
木琴的想法虽好,却也不能轻易表露出来。她很清楚,若是自己这一想法一旦传播开来,茂林因**引带起的影响还没有彻底消除,恐怕反对的人要群起而攻之,拥护的人肯定是寥寥无几。就目前村内的人心所向和浮躁心态来看,绝不会有人出面支持她的决定的。对此,木琴也不着急。假以时日,找到个合适的时间和理由再提议,也是不迟的。
第八章 对峙,或纷争3)
凤儿找人捎信来,说她正在家里,叫木琴无论如何要到她家来一趟,有大事跟她相商。木琴很纳闷。有啥大事不能到工地上来,非要去她家里。考虑到凤儿不是个冒失的人,肯定有不能前来当面汇报的原因。
木琴把工地上一摊子事撂给众人,自己匆匆地回了村里。
来到凤儿的家,大门紧闭着,知道她不在家。木琴正糊涂着,酸杏从东院里一瘸一拐地出了门。他招呼木琴道,你可来哩,看看这事可咋办好吧。说罢,他把木琴引进了自家院落。
木琴急问道,咋啦,出啥事了么。凤儿叫人捎信喊我,她自己跑哪儿去了。
酸杏叹口气道,是这儿。今早儿,茂林和雪娥来咧,是来辞行的。他要带着一家人,去闯关东呢。明儿就准备走。
木琴惊讶道,咋没听说呀。村里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了,又不是跟早些年间那样吃不上喝不上的,咋就要撇家舍业地去外面闯荡呀。
酸杏使劲儿地吸着旱烟袋,又从口腔里呼出浓烈呛人的烟雾来。他回道,我看出来哩,茂林可能觉得上年死作瞎闹腾,得罪下人了,怕别人给他小鞋穿,整治他呢。再说,他自己也没了脸面再在村子里混下去。也可能他实在是立不住脚跟混不下去了,才寻思着要走呐。
木琴坚决地说道,不能叫他走。在咱村里,还从没有过把老少爷们推上绝路,逼人出走的事情呐。是被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