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醒来,子衿却早已不知去向,伺候着钰儿用早膳。帐外,一名将军匆匆来报,说胤国和墨国大战于云莲山,战势相当吃紧。
看到钰儿止了手中的动作,我轻拍他的小脑门,示意他快些吃了。谁料,他起身一呼,却把君品唤了进来。
“父皇呢,去了云莲山么?”钰儿眼珠子瞪得很大,一袭红妆,加之现下的威仪之姿,到确有几分贵胄天成的风骨。
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同看着君品。此刻,他恭敬地跪在地上,一袭亮白的铠甲,相互摩擦碰撞着,时不时还发出些许声响。
“你放心说吧,父皇不会怪罪的,再说,我母妃也很想知晓!”钰儿双手环着,走到了君品面前,“君侍卫请起,您是父皇的干将,不需这般!”
恩威并施么?我笑自己太过多心了,钰儿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许是料到我们已经听到了帐外将军的汇报,抑或是出于其他的打算,君品最后还是将事情的始末清晰地道来。原来,昨晚,子衿便不在外帐,那抹烛火,是他刻意留下让我安心的,因为墨国妖阵再现人间,子衿急急忙忙便赶去了云莲山。
“云莲山?”我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处地方,很自然地便问出了口。
“云莲山,与其说是一座山,倒不如说是墨国的‘墨绝阵’的入口。此山,壁泥红褐,山顶青葱而绿,遥遥望去,宛若一朵初绽而放的微红花儿。据说,是因这怪异的形状,才有此名的!”对上我一脸的惊讶,钰儿纯纯一笑,做了一个鬼脸,很得意的说,“是老头子告诉我的!他还说,没有人能进入云莲山,因为一入山谷,便会困于‘墨绝阵’阵中,这是墨国祖先留下的绝阵,擅闯入者,定当场毙命!”
钰儿的话语前后语调相差甚多,而此刻的我却一心悬在子衿身上。
我听过“墨蚀阵”,当年君品告诉我,子衿曾困于此阵,幸得有缘人相救,我一直以为,这“墨蚀阵”已然是世间最狠绝的阵法,不想,墨家的祖先还留下了这般一个守候子孙的绝阵,自然,也给了他们一个侵犯别人的保障。
据说,此阵,破无可破,困人于无形,消散于须臾。
听完钰儿的话,我自认更是猛的一惊。没待君品说什么,拉着钰儿便跨上了马背。我的骑马技术甚好,单手搂着钰儿,一手拉着马鞭,等到君品携众人追来的时候,我才想起,我似乎并不认识路。
“雪隐,带路!”钰儿稍稍一唤,自然便是地上一只,天上一双。雪隐跑在我的前面,石斛和鹦哥飞翔在头顶。
奔驰在这旷野,任由呼啸而至的风带来萧瑟的气息,我忽然又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心中一阵悸动。低头,吻了吻钰儿的发髻,忽然觉得,隐隐有些孤寂。
因为,他,不在么?
心中一个声音这样问自己,却没有回应与答案。
其实,云莲山和子衿的军帐离得根本不远,马儿跟着雪隐狂奔上了山麓,在那个高处,我看到风中负手而立的子衿,一袭银色的铠甲,彷如神将,眉宇间,却又纵横疆场的霸气,却,温润依旧。我不知道,这样截然不同的风骨,他是如何驾驭的?
“兰儿,来了?”子衿挥了挥,一把抱起狂奔而至的钰儿,在他的小脸上轻轻嘬了一口,道,“看,这便是云莲山!”这般的语气,仿佛我们只是游山的过客。
这次,我却是逆着子衿的手,望去——
剎时,残阳下,荒原一片寂静,除去偶尔的马鸣声,整个天地都是静然的,可是,分明千军万马,岿然而立;青色铠甲,褐红旌旗,相应而灼;于是,天地还是漾开了一片壮丽。
“那是胤国的军队!”
不是他们父子谁轻叹了这般一声,也不知道他们是谁想告诉谁……
我定神而望……
万里荒原烽火北,一尊浊酒戍楼东,酒阑挥泪向悲风,云莲何以藏青铠?
正文 87。 残阳如血蚩尤旗(二)
平沙浅草接天长,路茫茫,几兴亡?
而今天下,洗岸骨如霜,三十六峰长剑在,星斗气,郁峥嵘。
古来豪侠数幽并,鬓星星,竟何成?
他日功成,编简为谁青。一掬云莲花上泪,风浩浩,雨冥冥。
……
我陪着子衿一同站在高处,俯视着山下对峙已久的两军,风萧萧,壮士如斯而立,止于天地,除了壮观,心底忽然又涌上一种迎风而立的熟悉。
这些日子,这种感觉总是忽隐忽现地浮现,一如细细的蛛网,无处着力,无从把握,却久久萦绕,挥之不去……或许,有一天,我真的能明白所有……
看着山下的众人,对峙的两军,我想起了“一将众臣万古枯”的说法,可是,我不明白,明明都说无法破了这“墨绝阵”,那么,胤国的凤帝为何还要这般执念,这般顽固?难道,传奇如他,真有破阵的办法?难道真如传言,誓破此阵,只为一个女子?
困惑的我转头望着子衿,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波澜,淡然眺望,他忽然悠悠而道,“其实,他们谁胜谁败,于我们而言都是一样的,兰儿,且放宽心,我定然帮你报了这仇!”
最后一句话像是无意说出口的,虽然卡在了喉口,可是,我还是听到了。
报仇么?我心一惊,足不出户的我也曾与人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