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武植搓着手,憨厚地笑着:“大官人来了啊,嘿嘿,您这女儿囡囡真乖,日日念叨着您呢。”
他手里还捏着一块糖糕,显然是刚哄过孩子。
风温柔起来,院中梨树枝头轻颤,雪似的花瓣无声飘坠,纷纷扬扬,细碎得像是一场春日里无声的叹息,囡囡咯咯笑着去接花瓣,又转身拉住西门庆的手:“爹爹,陪囡囡玩捉迷藏好不好?”
西门庆低笑:“好。”
他追着她小小的身影在庭院里跑,囡囡清脆的笑声在小小的庭院里溅开,竟仿佛连那些永恒弥漫的幽冷雾气,都被这纯粹的欢喜撕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一丝稀薄却真实的暖意。
一炷香很短。
可这一炷香里,没有尔虞我诈,没有血海深仇,只有檐角铜铃轻响,囡囡的笑,和武植憨厚的目光。
锁灵看着时辰将尽,轻叹一声,指尖一勾——“该出锁了,废柴。”
西门庆还未说话,一旁,武植摆摆手,道:“锁灵姑娘,有一件事我得禀报您。囡囡大了,可是我……我笨得很,啥也不会教她。”
西门庆点点头,武植所说的确是个问题。
“这有何难?”锁灵笑道:“你们看!”
一阵漩涡卷过,院门外出现一个少年,白衣飘飘,一副读书人打扮。
锁灵叫道:“秦雨,你小子过来……别以为长得帅,本姑娘就指使不动你哦!”
西门庆眼前一亮,这个私塾先生当真不错!
锁灵笑道:“武植与秦雨人品都很好,日后有机会找到富贵人家,我安排他们投胎就是,也算不白相识一场。”
一炷香时间转瞬即逝。
西门庆也不得不退出龙鳞锁中的小乾坤。
退出龙鳞锁,西门庆长叹一声,问道:“锁灵,说实话吧,这锁与姓沈的有什么关系?”
锁灵惊诧道:“你……你看出来了?”
西门庆摇摇头,说道:“巨树上悬着的青灯上,写有一个‘沈’字,怪石石刻‘人间不见仙家’下,署名也是一个‘沈’字,其中……”
“你倒眼尖?”锁灵一笑:“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咯咯!”
西门庆摇摇头,他知道现在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不过,这事儿他早晚得知道个清清楚楚。
这几日,他还得忙活县衙的一摊子事。
县令吕轼死于非命,县主簿胡月在家“养伤”,偌大的阳谷县衙,西门庆成了实际的话事人。
户房、吏房、礼房、兵房、刑房、工房……大半个月了,哪个典吏班头敢对西门庆不敬?
一旁炭火烧得正旺,西门庆端坐押司案前,指尖轻叩茶盏里的龙井未凉,早有衙役弓腰续上滚水。
“西门押司,这是托人从汴京带来的洞庭碧螺春……”典吏哈着腰,几乎把脸贴到案上,捧着青瓷罐谄笑:“您尝尝,我让人给府上也送去二斤。”
廊下挤着七八个衙役,这个伸长手臂递文书,那个半跪着擦拭靴帮上的浮灰,推搡间像一群怕吃不到食又不敢造次的鹌鹑。
锁灵在耳畔嗤笑:“废柴,你靴子上落了灰尘,你若让他们舔干净,你猜他们会不会来个饿虎扑食,争相来舔?嘻嘻!”
西门庆懒得理这个话痨,不过心里却对锁灵的安排很满意——按照锁灵的安排,武植负责招呼囡囡起居饮食,而秦雨这个才子,已经开始对囡囡进行启蒙,这几日已经开始讲司马光的《家范》和朱熹的《童蒙须知》。
用锁灵的话来说——“十二年后,囡囡如花似玉只是好皮囊,只有腹有诗书才能和本姑娘一样做个大大的才女。”
“西门押司,门外有一猎户急匆匆求见,说叫李成。”衙役在门外禀报道。
李成是他景阳冈打虎时认识的猎户,当下让人引进来。
大冬天的,李成却一头白毛汗,上气不接下气道:“押司,我知你与武植情义非凡,今儿清河县来人,非要强行掳走潘娘子……我就飞跑着……前来报讯。”
西门庆站起身来问道:“武都头可知道此事?”
李成道:“也有街坊跑着去城墙上寻武都头去了。”
西门庆问道:“清河县来阳谷强行掳人?来的是何人?”
李成道:“来人自称是清河县高仕德通判府上管家,在紫石街要强行掳走潘家娘子,街坊四邻死死挡住马车……”
西门庆闻言噌的一声站起身来,道:“快,快带我去!”